第48章
作者:
云雨无凭 更新:2025-11-04 19:40 字数:3129
“别急,”纵使姓汪的再不上道,不能碰的人他从来没碰过,他看不明白张启渊,可还是安抚张启渊坐下,给他赔笑,说,“我就是好言相劝,怎么决定肯定是看你自己,只要你考虑好了,谁都拦不到你。”
张启渊发着呆喃喃:“你是不明白,我惦记他。”
姓汪的:“嗯。”
张启渊:“我不准他再有别人了,要是我不去找他,他到时候被纠举、被奏劾,该怎么过下去?我向着他,或许还能帮他。”
姓汪的摇头:“子深,你别这么想,他十来岁能爬到西厂提督的位置,说明他心狠手辣,什么都能承受得住,你别睡了他一次,真拿他当个花楼里的姑娘了,我可告诉你,他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张启渊抬眼瞪人,说:“你比我还了解他?”
姓汪的:“没,应该是当局者迷,你去外边儿打听打听,再下论断吧。”
去找汪家老四闲聊,结果聊了一肚子气,晚些时候,张启渊回到家了,珍儿在给他铺床,问他怎么这么晚。
他答:“找汪霄去了。”
“我伺候您洗把脸吧。”
珍儿把床弄好了,去门外喊小丫鬟拎水,然后回来,说:“我今儿去看了夫人一趟,她肚子好大了,她们都说应该是个男孩儿。”
“我娘吃饭还行吗?”
“行,”珍儿笑着说道,“夫人这几天精神头儿可足了,能吃能睡的,别人都羡慕。”
张启渊:“我明早看看去。”
他又转头,问:“哎,最近都察院跟西厂是怎么回事儿?你听没听说?”
“没听说啊,”两个小的在弄洗脸水,珍儿专心接张启渊的话,道,“你不是跟那魏提督熟悉?问问他就行了。”
张启渊叹着气坐下,说:“要是能问他就不用问你了。”
“爷,”珍儿给倒喝的水,问,“晚上吃不吃点儿宵夜?”
“不用,跟姓汪的一起吃过了。”
“来,”珍儿把杯子放在张启渊面前,说,“水里加了蜜,还有荷叶跟金银花,再过一段儿天该燥了,提前喝着。”
张启渊顺手拿起来,抿了一口,叹气,说:“既然恨他,又带他回来干嘛?”
珍儿问:“什么?”
“没有,”张启渊摇头,道,“你们出去,我独自待会儿。”
第44章
三月后半段儿,立夏节气,一场急雨把街口的人赶了个精光,徐目到济生药铺,跟柯家母女俩商量事情。
那个林无量站在柜台后边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用一个杵臼舂药,舂了一会儿,缩脖子,用肩膀的衣料擦去脸颊上的汗。
柯五巧给徐目倒了杯水来,照样递出去一张纸,上头是帮忙查证的消息。
柯掌柜的从后屋出来了,看见徐目,又瞧了一眼林无量,上前问候去:“徐大人,都在纸上了,其余的还要等等。”
“行,知道了。”
徐目将纸叠好,放进柯五巧给的信封里,然后揣进衣袍的怀里,说:“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徐大人,咱们外边说话。”
与年轻的五巧相比,柯掌柜的还是老道,她低下身子找了两把伞,示意徐目去外头。
是要避着林无量的,这铺子里每个人都猜到了。
林无量继续舂药,把头低了下去。
阴沉的天色,雷声滚过,两个人打伞走了会儿,到了胡同那头才停下,柯掌柜的说:“他可好了,做事儿尽心,还帮我抄了很多方子,字儿也好看,您不让我提您,我也就不当着他聊,出来才说。”
徐目点头:“那就行,对了,他身体呢,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给弄了几帖补药,你没看?人白了,长肉了。”
徐目:“刚才里边太暗,我没仔细看。”
柯掌柜的:“您放心就好,他在我这儿好着呢,至少比在酒肆那会儿像个人了,我正好缺个伙计,他能一直待着。”
徐目:“你别不敢支使他,该干什么就让他去干,也是帮着五巧分担分担。”
柯掌柜的点头:“我知道。”
雨越下越大了,柯掌柜的打伞回去,韩家潭街口有家点心铺子,专卖玫瑰蒸饼、果馅儿顶皮酥的,天气好的时候人多,有时候特地来了,挤也挤不进去。
徐目看着这会儿人少,就进去了,打算买些吃食,带回去给彩珠尝尝。
结果买完了一出铺子门,看见个林无量在路边站着,连伞都没有,落汤鸡似的。
徐目把买的东西递给车夫,撑起伞到林无量面前去,问:“有事吗?在下雨呢看不见?”
林无量抬手擦着脸上的水,说:“刚才在忙,都没跟你说句话,我知道是你给我赎身了,也知道是你让掌柜的留下我的。”
“重要吗?”徐目脸色不好,说,“你现在有事做了,能吃饱饭了,就好好儿活着吧,你都自由了,还来找我干嘛?”
林无量:“有东西给你。”
他抬起手了,这下子,徐目才看见个一直在他手里的油纸包,他说:“徐大人,这是我给你晒的山楂,果子是去年的,从地窖里拿出来,把坏的拣出去,我自己一刀一刀切,再找大太阳天儿晒干,春天风大,没晒几天就干了。”
徐目瞄了他一眼,又朝别处看,冷笑:“让你留下是给柯掌柜的帮忙的,不是琢磨这些花花肠子的。”
“掌柜的她知道,也同意,”站在伞下了,林无量终于没刚才那么狼狈,他把纸包递出去,说,“你可以带回去泡水喝,对胃脾都好。”
“我不要。”
徐目是真不想要,因为不知道这小小礼物背后又有什么样的代价。他抬手推脱,林无量盛情难却,然后,徐目猛地看见林无量左手食指上一道长长的疤,还没好彻底,新肉露着。
他下意识地问:“你手怎么了?”
“没有,”林无量立即把左手往回收,说,“没事儿,切药的刀太利了,我没当心,划了一下,已经快好了。”
徐目无奈,把那包干山楂接过去,问:“就为了切这个?”
林无量:“是我以前没做过,不熟练,以后就不会了。”
徐目拿着纸包的手抬起来,敲他脑袋:“以后什么啊?别以后了,好好儿给柯掌柜的帮忙吧,这个我收下了,往后不准了。”
林无量点头,应声:“嗯。”
雨看着没小,落在地上溅起来,把人的裤管子弄湿了,徐目让林无量快回铺子里去,还把手上的伞给了他。
“看什么?快回去吧。”他冲他说。
林无量:“伞给我了?你该淋雨了。”
徐目抬起手指着不远处,说:“我车在那边呢,两步路就过去了,车上还有伞,你快回去吧。”
林无量执拗着不走。
“我走了。”
徐目倒是说走就走的,他抬起袖子遮雨,在淌满雨水的路上跨出去几步,然后上马车,钻到车里了。
林无量就这么盯着他看,再盯着晃动的车帷看,抿嘴深思着,把手上的油伞握紧了。
伞柄还是热的,余留有方才人的体温,像是被他的手抓着手,结果一使劲儿,林无量手上的刀口又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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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张启渊又去了西厂一次,去了提督府三次,且不仅是去,还回回趁着夜里,非要睡魏顺的床,非要留宿。
魏顺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对待,混过去一次又一次。
现在的状况:魏顺甚至没法子跟自己交代,更别说奉国府和朝廷。
就像那些人吸阿芙蓉似的,每一回都说是最后一回,可必然还有下回,有下下回。
魏顺要恼死了,结果下雨这天的午后,张启渊又来了。
崔树毛久先将提盒跟篮子送上,提盒里是冷淘面,拿碎冰镇着,旁边儿配以鸡丝、虾肉、莲藕丝、莴笋丝、豆芽儿,盅子盛的是醋汁儿芝麻酱。
篮子里是饱满欲滴的、玉石一样的红樱桃。
魏顺没反应过来,张启渊说:“‘入夏面,新上天’,立夏得吃冷淘面,才不苦夏。”
魏顺说:“我中午才到家,压根儿忘了立夏。”
张启渊笑,说:“这不正好?给你带来了。”
两个小厮放下东西就回去了,雨停了,徐目下午不在,内院里也没别人打扰,所以清静,魏顺说自己没那么多过节的打算,除非不外出,家里厨房给擀面条、包饺子,或者做别的吃食,他才能想起来某天是个节气。
张启渊说奉国府不一样,只要是个日子就有人操办,大张旗鼓地过,过得他都烦了。
魏顺问他:“烦了就跑来祸害我了?”
“怎么叫祸害?”两个人围着小圆桌坐,张启渊亲自伸筷子,把碎冰里的面条挑进碗里,加上配料,弄两勺芝麻酱跟别的,和弄了一下递给魏顺,告诉他,“我给你调的,吃吧。”
魏顺接过筷子去,嘀咕着:“拌了一下而已,又不是你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