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纳了闷，不就是创汇吗？谁干不是干，凭什么乡下人做不得。”
  这话余大圆已经不能再接，连表示都不敢表示，微闭双目，装聋作哑。
  小小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冷凝起来，三个人各坐各的，没有人讲话。
  “要是领导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晚了，赶不上回陈清的班车。”罗学云笑道，“总不好意思再去蹭人家林经理的专车，毕竟人家来做客的。”
  蔡安本忽然大笑：“不必着急，我会安排车送你回去。”
  ？？
  两个问号，罗学云一个，余大圆一个。
  跟我们整喜怒无常这一套呢。
  “我听说你是武术高手，做人做事特别有性格，对家乡多有造福之举，修路招工发钱，很多人都对你竖起大拇指，讲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却不大信。
  一个人年纪轻轻，不好色不贪财，洁身自好，福泽乡里，这听起来，太虚假，我觉得应该试一试你，因而不打招呼便让调查组趁着林家伟下乡的时候突然突击，冷不丁让林家伟带你来地区……”
  蔡安本道：“恭喜你经过考验。”
  仅一句话考验，打发不了被撩拨许久的罗学云。
  “以您的身份，开这个玩笑，实在太不庄重。”罗学云沉声道。
  蔡安本老神在在。
  “青云农业挂牌成立，可以跟杨记合资建厂，这个奖励如何？”
  第323章 最后一题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罗学云自诩正经农民，时常入田间耕作，偶尔进山采集药草，算是劳力者，可青云农业一大摊子，方方面面的人事管理，总要劳心。
  哪怕是水平次点，不是那么周全高深，也能瞧出蔡安本的古怪。
  做领导的第一条，就是不要跟层次相差过大的人，直接打交道，当然面子工程除外。
  这样不仅是为了塑造威严感，更是避免产生冲突，以至于无法收场。
  因为到了劳心层次，就得玩战术耍谋略，光秃秃的打骂训斥，对劳力者比较管用，对耍心眼的就不够。
  哪怕是罗学云自己，都遵循这一原则，对种植青云菜的乡亲们，那是要多热情就多热情，常常笑脸相待，而罗学盛罗学杰这些中间管理者，就恩威并施，该夸就夸，该训就训。
  早前秦远山讲青云农业老资格人，对合伙种菜乡亲多有抱怨斥责，引起乡亲们不满，却没把骂名落在罗学云身上，正是这个原因。
  所以，蔡安本的变脸很让罗学云很迷惑，根本没感觉到高深莫测，反而是觉得他有些不够水准。
  要是罗学云耍横，破口大骂，甚至动手，今天这局面怎么收场？
  指望退伍多年，眼神飘忽，拳掌无力的余大圆阻拦？
  简直笑话。
  “青云农业不需要施舍，玉阑有正策我们光明正大地上，没有就等，对于设厂我没有那么大兴趣，种地才是我本行。”
  罗学云语气平淡。
  “您是大领导，高高在上，更应该关注全局，有些小事不该过问，今天这趟，我只见过余总经理，别的我不会乱说，也请您，三思后行。”
  蔡安本眼神变了，凝视着罗学云，看着他起身向外走。
  余大圆满头大汗的同时，暗暗向罗学云竖起大拇指，如此酣畅淋漓的点评，亦是说出他的心声。
  鄙谚有云，不痴不聋，不为家翁。
  本意是指做长辈的，要对晚辈的过失装糊涂，以免家庭维持不下去，实际上也是让长辈做事，遵从该有的规范，倒不是非要他们如何如何，只是太过出格，就显得异类，亦会让下面人难做。
  余大圆若是早知道蔡安本会来这一套，说破大天，也不可能留在这里旁听，可谁知蔡安本快刀斩乱麻，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蔡安本到底想要什么，别说罗学云稀里糊涂，就是余大圆都一头雾水，这让做下属的怎么料理？
  恰如此时此刻，我是该出声叫住罗学云，还是起身拦住罗学云，抑或是闭嘴闭眼当作看不见？
  余大圆紧紧盯住蔡安本的表情，瞧出三分无奈、两分错愕、五分欣喜。
  “等等。”
  蔡安本开口留人。
  “全国一盘棋，玉阑也要跟着方向走，民营企业挂牌并拥有合资资格，不止青云农业一家，但你却走在他们前面。
  杨记在香江是一家很大的企业，大老板杨云章投资内地的意愿很强，如何说动他们，在玉阑投入更多资金建立更多工厂，带动地区发展，不能只靠外贸相关单位，家乡每个人都应该有所担当。
  民以食为天，以青云菜为由头打开个口子，再合适不过，只是要做这件事，领头人决不能是自私自利，不管家乡的小人，否则我们就是好心办坏事。
  这件事交给你，我不放心，必须得亲眼见你一面，验验你的成色。”
  蔡安本话音刚落，罗学云便哂笑出声。
  “您是有火眼金睛还是谛听之能，单凭一问一见，就能验人成色？”
  蔡安本并不生气，笑吟吟道：“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你到我的年纪，见的人多了，经的事久了，很多东西便能一目了然。
  你眼神清亮，面容俊朗，身材匀称，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说话不卑不亢却能坚持原则，做事公正讲理又能一视同仁，亲眼所见更有一种脱俗气质。
  这样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所以将这个榜样的名头交给你，大概比给别人更有信心。”
  罗学云仍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一笑。
  “您对我有信心，我却对您没什么把握，地区若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积极响应，只是第一第二的名头，我没什么兴趣，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留下蔡安本愣在原地。
  “领导，我去追一下？”
  余大圆轻声询问。
  “把我的意思再传达一下，问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蔡安本无奈道，“怪不得青云菜能异军突起，真是有什么样的兵，就有什么样的将。”
  “诶。”
  余大圆连忙起身，追出去，没过多会儿，就返身回来。
  “没追上？”
  “追上了，就说了两句话。”余大圆缓了口气道，“罗学云说他明白您的意思，会加强跟杨记的联系，争取让他们在玉阑多投资，只是标杆代表典型之类的东西，不必找他。”
  蔡安本皱眉道：“你没跟他讲清楚，这个第一的意义？”
  “他门清。”余大圆道，“他讲自己当过万元户，知道被表扬的好处，会少很多麻烦，得到很多支持……”
  “那他为什么不同意？”
  “他说自己是山沟沟种地的人，高攀不起……”
  蔡安本望着余大圆闪躲的眼神，喝道：“讲实话！”
  余大圆吞吞口水道：“您真要听吗？”
  “嗯？”
  “他说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呵，这是在笑话我呢。”蔡安本道，“看来这一出，确实吓到他了。”
  余大圆在心里道，也吓到我了。
  “还是年轻了，不知道好处。”
  蔡安本笑道：“不过谁年轻时不是这样，凭着一腔热血过活，青云菜人人尽知，咱也为他下了这么大功夫，就由不得他，大圆你过来。”
  “领导，我在。”
  “这个任务交给你，告诉他这是最后一题，答得好了，以后在玉阑，他罗学云可以安安心心，使劲折腾。”
  您老是当过老师吧，这么喜欢考试出题。
  余大圆腹诽不已。
  这不是考罗学云，而是考自己吧。
  罗学云连老大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又有什么手段能说服他？
  他心里这样想着，脸色却严肃板正，认真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324章 无厘头
  “一事不烦二主，我怎么来的，就应该怎么回去。”
  罗学云敲响林家伟的房门，大咧咧道：“劳烦您的专车，再送我一程。”
  休息完的林家伟神采奕奕，正和团队处理着工作，瞧见罗学云如此作派，真觉得好笑。
  “你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们可是两桩生意的合作伙伴，未来还要加深合作，这样的关系，连点油费都出不起吗？”
  “这不是出不出得起油费的问题，而是……”
  林家伟忽然瞧向罗学云。
  “来香江吧，只靠青云菜一项，别说普通轿车就是平治巴依尔，你都买得起。
  出门有司机助理，回家有保姆厨师，什么都不用操心，还可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享受，别人只会羡慕，不会管你。
  想一想，这是多舒坦的生活，不比你住在山沟，泥巴里打滚美妙？”
  罗学云眯起眼睛。
  显然杨记同样打着青云菜种的主意，只不过手段更委婉，多是糖衣炮弹，循循利诱。
  哪怕林家伟表现得再彬彬有礼，和蔼可亲，都掩盖不了逐利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