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和卜锋的商谈就这么不欢而散，罗学云跟袁晓成扭头就撤，不过后者玉阑下车，他却是直奔香江。
  这副场面让极度关心结果的商赟很惶惑。
  “什么情况，谈成还是没谈成？”
  “如果谈成，学云会一起吃庆功宴的。”袁晓成微笑道，“当然也没有告吹，如果你们的期望只是上市资格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安静等待就好。”
  起起落落的上市旅程把商赟折腾不轻，他作为郑蔚和杨中立的代表，不得不深度参与关心进程，偏偏罗学云和青云都是他无法奈何的人事，只能像瓜田的猹急得跳脚都吃不到新鲜瓜。
  好在田秀禾不动如山，稳稳跟徐源良宋锦闻坐镇青农饲料，一点风波都没有影响经营。
  …………
  射国岷花甲之年，虽然家庭富裕小心保养，终究扛不住岁月显出疲态，尤其卜锋集团受暹罗危机影响元气大伤，对他身心更是一记重创。
  他并非长子，而是家族选贤举能挑出来的董事长，必须对家族集团负责，带着它走出危机，重新振作！
  “罗学云走了？”射国岷问道。
  “走了。”裴嵘道，“看样子他没有屈服的打算。”
  射国岷淡淡一笑：“还是年轻，说岁数跟老大一般，看模样毛头小子，哪懂得忍辱负重的道理。”
  裴嵘道：“如果青云当真寸步不让，我们要搁置投资计划吗？”
  “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射国岷道，“即便没有中州撮合，青云农业也是卜锋投资中原农牧绕不出去的坎，要么青云让步，甘心以卜锋为尊，要么中州让步，给卜锋优势条件，绝不可让中州产生渔翁得利的念头。”
  裴嵘道：“青云集团名声虽隆，但看体量不过二三十亿，大头还在青云食品那里，饲料养殖不过青云农业的一部分，何必这么在意呢？纵然直接跟他竞争又如何，量他们也比不过。”
  射国岷面无表情：“你没看过人家的经营数据，怎么敢夸口不过二三十亿，青云集团不显山不露水，根底扎得很深，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千万不要想当然。”
  “难道董事长竟觉得青云危险，将来能跟卜锋做对手？”
  “再怎样，青云这般声名鹊起的势头都不能小觑，若非如此，罗袁两个阿弟如何敢张狂，不把卜锋放在眼里？”
  说话间，刺耳的铃声响起，裴嵘顺手接起电话，没说两句脸色大变，反复高声确认。
  射国岷八风不动，等着他接完电话汇报。
  “香江有报纸刊载不利消息，卜锋国际股价大跌。”裴嵘嘶哑着嗓子。
  “镇定，风雨飘摇之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可自乱阵脚。”射国岷沉声道，“哪一方面？”
  “lotus和makro的交易被曝光，报纸说卜锋集团债务压力很大，光是部分子公司出售根本不够解决危机，有可能减持卜锋国际的股份，市场气氛紧张。”
  “无耻！”
  原本稳如泰山的射董事长坐不住，脸色刷地通红，卜锋集团是暹罗上市公司，乃控股主体真正核心，而卜锋国际是香江上市公司，跟lotus和makro同属子公司一级，负责农牧食品以及神州投资。
  lotus和makro是零售业务，出售股份回血就是为了保农业食品的核心，加注神州投资东山再起，此举异常歹毒，不光暴露其虚弱状况，更阻碍卜锋复起的大计。
  “辟谣，不能让紧张情绪越演越烈。”射国岷平复情绪，“去香江。”
  射董事长的突然离去，让中州方面措手不及，还以为是青云的拒绝惹怒他们，一时之间争议四起，有怪青云不识大局，有怪卜锋小肚鸡肠，总之场面搞得很难看。
  “静观其变。”领导的回复暂时平息风波，忧愁情绪却未消散，因为大家不知道要等多久，是不是已经失败而不认。
  射国岷无暇他顾，只想尽快赶到香江坐镇，不让小风波衍变成大危机，然而未等他喘口气，危机纷至沓来。
  【卜锋董事长亲自北上求援，欲讨资金活命】
  还真不是开局一张图，正文全靠编，射国岷的行程没有遮掩，当地报纸亦有报道，只是香江报纸这么一解读，登时味道变了。
  股价应声而落，先前的辟谣逐渐无人相信，开始担心卜锋集团的债务到何等严重的地步，还能不能熬过危机。
  射董事长差点吐血，命令人马查找报社的来头，为什么要针对他们，没想到对方动作更快，他匆忙赶到香江的照片被曝光，神情尽显憔悴。
  此时势头已经无法遏制，不少财经报纸有板有眼的分析，确实在讨论真假，譬如暹罗危机对卜锋造成多大的影响，是否真的现金流枯竭，看起来没有恶意，带来的结果崩坏，就好像某个地方都喜欢吃甜口，突然来个这地方的名人，他们正儿八经讨论是否这个名人也喜欢甜口。
  讲道理名人是有可能不吃甜口的，但紧张情绪形成，很难听得进去什么，大家不相信一个典型的此地人，随身揣糖果的家伙，是不吃甜口的例外。
  “做空？！”裴嵘欲哭无泪，脸色煞白道：“有必要么，卜锋国际净利润都是负的，哪还有空间，痴线啊。”
  原本股市就萎靡，处于大危机的余波之后缓慢疗伤，卜锋国际还负利润，股价根本没有高估的空间，硬要做空不怕玩脱。
  “怕是冲着要命来的。”射国岷脸色阴沉，“召开董事会，护盘。”
  上市公司好处很多，麻烦也不少，等同摆上餐桌，谁有本事都可能来夹一筷子，纵然你是主人，未必就守得住，起码香江交易所规则上一致保护所有股东的权益，不管是控制人，还是中小投资者。
  因而射国岷想护盘也很受限制，要经过一道道流程，以防范自导自演，损害普通股东的利益，再加上调集资金，速度就更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早该想到的。”裴嵘喃喃自语，“风雨飘摇的时候，任何看起来正常的情况，都可能是不正常的信号。”
  射国岷脸皮抽动，终没有说什么话。
  事情发展风起云涌，转机猛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射国岷跟裴嵘。
  清兰实业发布公告，收购卜锋国际股份超过百分之五，于其中表达对卜锋农牧业务的信心，言称这样的优质公司哪怕遇到困难也只是暂时的，清兰鼎力支持。
  公告一出，股价止住下跌，掉头向上。
  “这是什么情况？”裴嵘目瞪口呆，赶忙去找清兰实业的信息，“清兰接连收购酒店写字楼等地产，显示充足现金流，股民的紧张情绪是被他们瓦解的。可清兰为什么要帮忙，该不是想入股卜锋吧？”
  “你竟觉得是帮忙。”射国岷叹气道，“清兰实业是青云集团的战略合作伙伴，说他护犊子或者为兄弟出气故意搞这么一遭，可能性都比帮忙大。”
  “啊？”裴嵘惊异道，“现在怎么办。”
  “查一查清兰实业的详细资料。”射国岷慢吞吞道，“百分之五的股份，可是分量不小的股东。”
  裴嵘答应一声，继续道：“然后呢，要不要跟清兰接洽？”
  “稳住阵脚，看市场还有没有变化。”射国岷斥道，“急吼吼冲上去，到时候再有波折，又得手忙脚乱。”
  裴嵘连连认错。
  市场还真平息下来，卜锋不动，清兰也不动，一场风波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陶莹……”射国岷翻阅着资料，陷入沉思。
  讲实在话，他看不出清兰为什么这么做，单看核心资产跟农业毫无关联，食品类只有青云食品，零售超市品牌更是不知名，完全无法跟有间酒店有间院线为代表的地产媲美，若非如此，清兰实业不会在今年抄底地产制造，而不是农业食品。
  盘算前尘旧事，实在没什么恩怨，本来就毫无关系的陌路人，凭什么花大价钱收购股份，有现金去买更值钱的资产不好吗？农牧公司见效多慢，还是处于低谷的卜锋国际。
  可若换个思路，将青云集团视作清兰实业密切相关的一份子，很多事反而能说通，影响人家在内地的业务，小小给一次教训。
  反复琢磨的射国岷心态爆炸，大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滋味，想老子当年声名远扬时，你还穿开裆裤呢，混了几年发达就敢如此张狂，真是没素质，跟罗学云那家伙一样瞧不起人。
  大家都亏损难过，凭什么清兰实业过得这么舒服？陶氏先前不过普通人家，奔驰都买不起，怎么干个十来年就这么有钱，就算香江遍地黄金，凭什么她这么能挖！
  射国岷满腔怨气几乎能燃烧，只是囿于裴嵘在，不好意思发泄，然而等新的消息传来，他再绷不住。
  【清兰实业交涉tesco欲入股lotus】
  【清兰实业邀约shv，剑指makro，做强零售】
  咚咚咚！
  桌子被砸得轰隆作响，裴嵘吓一大跳，没想到老爷子还能迸发如此力量，至于生气的原因，他倒是很清楚。
  lotus和makro都是卜锋建立的零售品牌，一个是综合超市，提供生鲜日用品，一个仓储会员商场，面向小型商户和企业客户，都是苦心培育出来的，除却核心业务，他们就是好大儿和好二儿。
  出售股份属于逼不得已，就好像遇到灾年，不得不把孩子送到老爷家做工，等光景好了，还打算赎回呢，所以挑选经营零售业的欧洲公司，就是觉得人家不会亏待好儿子，养的白白胖胖，将来买回来少痛苦。
  清兰实业此举一出，真实目的暴露无遗，根本是敌非友，否则不必如此锋锐，剑剑直戳要害。
  “预约李董事长。”射国岷咬牙说完，再忍不住破口大骂，很是发泄一通，“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凭什么姓陶的丫头，十多年就能如此猖獗，还有天理么！”
  裴嵘站在一旁尴尬至极，抓耳挠腮半晌，小心翼翼道：“泛亚娱乐也是陶氏家族的产业，十来年间，培育多家上市公司，每个品牌都鼎鼎有名，杀进香江富豪榜，挤掉无数前辈，咱们差一点也没办法，毕竟养殖卖饲料就是周期长盈利慢，不如人家拍电影出漫画发唱片赚得又快又多。”
  射国岷恨恨道：“等卜锋喘过这口气，一定要把失去的都夺回来，零售、电信、电子、地产……”
  裴嵘满头大汗。
  第923章 满意的答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射国岷被清兰摆了一道，很想称量称量对方的底细，以求在接下来的会面中占得主动权，而且，他真的很好奇以陶莹为首的陶氏家族凭什么忽然崛起，俨然新星。
  可当商业情报一一摆在前面时，他沉默了，清兰泛亚兰芷未来三者一家的关系没有隐藏过，很多子公司都是互相划拨调整的，有历史信息佐证。
  他难以相信如此一个横跨多行业的小巨头，居然是陶氏家族短短十数年打造出来的，就跟天命之子似的，做什么什么出名。
  联合制造品牌从创立开始到红遍亚洲不过十三年，灵巧简便的小家电，别出心裁的大家电都有代表作，up牌的电动剃须刀和暖灯浴霸，连他都用过！
  投资内地一出手，就是青云食品这般轰动南北的牌子，馋得欧洲食品巨头达能集团直流口水，清兰工装、清兰雨伞、清兰打火机他也是耳熟能详，青云优选素爱用这些产品作为赠品，搞得市场泛滥，牌子随处可见。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毕竟他们卜锋也是如此判断的，认为神州才是未来，投资绝对有回报，绝望的是后续动作。
  漫画家马荣城自立门户，清兰投资，天下出版轰动香江；陈昌达半路出家搞电影，清兰投资，昌达电影后来居上；隐居离岛的武侠作家黄意想出版作品，清兰投资，金古梁温之后多个黄；声名狼藉的黄玄生出册归来无钱重操旧业，清兰投资，皇朝动漫的作品红遍泛亚。
  还有钟爱翻唱和发行国语歌的青春唱片，中文游戏拓荒者天上游戏……相比之下，有间商务酒店和泛亚电视台都显得黯淡无光。
  开了天眼吗？
  全能选中正确的方向，走上正确的道路，飞驰一般发展？
  跟陶氏家族相比，他们卜锋射家兢兢业业七八十年，一点一滴攒起来的，轻松被暹罗危机殃及而元气大伤的产业，算什么。
  射国岷不自觉恍惚，肉眼可见失去神采。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难道我真的已经落伍？还是农业食品的理念不合时宜。”
  这是动摇根本啊，裴嵘大惊，赶忙劝解。
  “董事长，不一定是陶氏家族厉害，你看清兰泛亚的架构，后面都有成分不清的离岸公司控股，说不定陶莹就是推出来的牌面，背后另有高人。”
  “那又如何呢？产业的投资发展难道是假的，没有飞快萌生壮大？”
  “这……”裴嵘哑口无言，思路百转，“即便这样，只能说他们踩中时代的脉搏，就像比尔盖茨凭借软件公司，不到二十年成为全球最富有的人，能说明我们不如他么？不能，只能说时代不同。
  何况清兰投资青云食品，涉足零售业务，说明他们同样看重农业食品这人类生存的根本，不过是因地制宜，将其放在条件优厚的内地，我们的路没走错。”
  射国岷长叹口气，道：“还是得多元化投资，否则太容易错失机会给别人超越，就像清兰，虽然在农业食品不如卜锋，却有庞大的靠山，能财大气粗地跟我们竞争。”
  裴嵘连连点头，勉强笑道：“明天看看清兰葫芦里卖什么药，不一定就会与我们为难。”
  对于陶莹没有跟李晓晴一同来见，射国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暗暗松口气，毕竟李晓晴才是清兰董事长，她来就足够，若是陶莹出马，还怕所图非小，难以解决呢。
  “卜锋感谢清兰援手，不过两家素无交情，不知李董此举所为何来？还请坦诚相告，若有要求，绝不推辞。”射国岷率先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