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恒渊看着光屏上清晰明了的“唯物史观”，一时失语了。
  “说实话，我还是很难理解‘历史是物质’这种想法。”任宇仰头看向屋顶，双手捂住脸抹了一把。
  卫图笑了笑，似乎已经习惯任宇钻牛角尖了。他望向完全呆住的连恒渊和秦以煊，好心地询问：“你们需要自己看着消化一会儿吗？”
  “不……呃，我们需要讨论一下。”连恒渊更快恢复神色自如，坐到秦以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以煊本能地看向连恒渊，眨了眨眼，看起来还没回魂。
  连恒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环住秦以煊的脖子，靠近他脸侧，嘴唇几乎要碰上他的耳垂，低声耳语：“秦以煊，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晋江吗？”
  “为什么？”秦以煊瞬间醒过神来，猛地抓住连恒渊的另一条手臂。
  连恒渊收回手，覆上秦以煊的手背，慢慢掰开手指，缓声询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秦以煊死死盯着连恒渊的眼睛，却觉得深渊无底，只是一个吸引过路人投入其中粉身碎骨的陷阱。
  良久，他终于确认连恒渊不愿意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抽回手撇了撇嘴：“我在想我刚来苍星时的事。一开始队长对我特别热情，后来，我想想……我看了会儿手机，再和队长聊天时就感觉到，他很礼貌，性格温和，但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热情了。”
  明明是挺正常的一个社交场景，怎么让秦以煊这么一描述……连恒渊听着隐隐有些不高兴。但他一向擅长让自己变得麻木，很快就主动淡化了这一丝微弱的情绪，专注地讨论一开始他想和秦以煊交流的问题：“你觉得队长会不会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秦以煊下意识睁大了眼，低头思索：“工人夜校、唯物史观，其实挖地道的思路也有一点……但是他不认识手机，我们提到地球的科技时他也没有反应。有没有可能队长来自别的社会主义社会？”
  连恒渊心里想的是另一个更悲观的可能，不过他认同秦以煊的猜测有道理：“总之，他应该也不是帝国原住民。这个星际时代，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人们的思想像是戴上了镣铐，似乎没有人思考生活中的逻辑和原理。唯物史观这样的思想，应该很难在这种环境诞生。”
  连恒渊确认了秦以煊和他想的差不多，坐正了望向卫图：“队长，其实我和秦以煊的家乡也有唯物史观的思想，而且这是我国高等教育的必修课。”
  任宇原本是一副被他俩闪瞎眼不愿多看的模样，听到连恒渊这句话立刻震惊地扭回头：“还有别人能搞出这么抽象的理论？这还是必修课？你们那儿……大家都能听懂这个？”
  卫图脸上的惊讶不比任宇少，但他更加镇定，没接连恒渊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做的演示文档。
  连恒渊摇头：“课堂上抽象的理论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但与之相关的思想一直在所有人的生活中潜移默化，得到大家的普遍认可，比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这样吧？”
  秦以煊突然接收到连恒渊的目光，挠了挠头：“别问我啊，我马原成绩也就凑合不拖绩点。”
  “行吧，咱俩都是工科生，能听懂但说不明白。”连恒渊叹气。
  卫图点头，重新望着连恒渊和秦以煊，斟酌许久才开口：“你们刚来苍星，可能还不了解。在这里，人类文明的影响范围是五个星系，这五个星系全都属于帝国的疆域，帝国是人类唯一的政权。而帝国……至今为止，一直是封建帝制。”
  “什么？！”连恒渊和秦以煊一齐震惊出声。
  “等会儿，之前你们说帝国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应该是君主立宪制，怎么……”秦以煊嘴快，说了一半又不知该如何继续表达自己的震惊，双手在空中下意识地比划着。
  连恒渊皱眉，调出自己的光脑，满眼疑惑：“生产力这么发达，怎么会停留在封建帝制？这不合理。”
  卫图长舒一口气，突然笑了：“果然，你们也这么觉得。我刚来苍星时，就是这么想的。”
  “队长！”任宇还没搞明白状况，一听到卫图公开自己外来者的身份，立刻紧张起来。
  卫图摆摆手，示意任宇不用防备，笑着与神色平静的连恒渊对视：“你好像猜出来了。任宇不是外来者，我才是。这两天你们用自己的学识剖析苍星的一切，我刚来时也是这样。不过我没有学过那么多科学知识，如你们所见，我察觉帝国的体制后，向苍星人民分享了马克思的思想。”
  连恒渊按住秦以煊的肩膀，镇定地问出他的猜想：“所以，您来自……黎明前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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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卫图是老乡，或者说他是倒在新中国黎明前的烈士。
  其实前文我觉得已经算明示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在猜老乡是谁（
  怕审核误会，文里没写的太明白，意会一下（[可怜]
  除了打虫族，另一个剧情线就是推翻腐朽的封建帝国了。
  不过小连和小秦都不擅长政治，他们就负责谈谈恋爱搞搞研究和战斗爽了[狗头]
  第11章
  “太好了，现在我成外来者了。”任宇左手边是卫图，右手边是连恒渊和秦以煊，而他面无表情坐在中间。
  “想开点，你在苍星本来就是登记成外来者的。”秦以煊终于逮到机会呛任宇一句，笑得灿烂。
  “你是为什么和任宇犟上了？”连恒渊捏了一把秦以煊的脸，迫使他收起这副笑脸。见秦以煊的视线从任宇那儿挪回自己身上，连恒渊心里舒服了，也不在意他冲自己龇牙。
  “他一直在质疑我们俩的感情！”秦以煊揉着自己的脸，看向连恒渊的眼神无意中带上了委屈和不忿。
  连恒渊难得被秦以煊一句话哽住了。时间仿佛暂停，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只有一秒，连恒渊仓促地移开视线，深吸口气收回手，在心里默念提醒自己。
  秦以煊就是个一根筋的直男，不能被直男迷惑，不能和直男置气，不能……
  “我要吐了。能不能说正事？你俩回去关起门来再调情行不行？”任宇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连恒渊抢在秦以煊之前开口，以免他又和任宇吵起来：“队长，你要讲的这些课，我和秦以煊都学过，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工作了？今天一直赊账吃饭，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当然可以。不过，星际时代的大部分工作都由机器人完成了，苍星人口又少，只要家里种点菜、养点家禽，基本生活是能自给自足的。想参与工作的大家，其实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工作岗位，再由我们商议一个合适的工资。你们想做什么工作呢？”
  连恒渊飞快瞥一眼秦以煊，平静地与卫图对视：“我还是像之前说的，想研究一下哪些化学试剂能对虫族造成伤害，再想办法量产。岗位名称和我从前一样，化学工程师。”
  卫图点头同意，转而看向秦以煊。
  秦以煊后仰着靠在座位上，抬头望天，表情纠结。片刻后，秦以煊从连恒渊看不见的方向偷偷扫了一眼他的后脑勺，手臂一撑坐正身体：“这些机器人自己就能检修电路，我是当不了电工了。不过我还学过电焊之类的，机械工程也略懂一二，正好我对装甲有点兴趣，不如……”
  连恒渊回头看着秦以煊，等他说出下文。
  秦以煊却顿住了，与连恒渊视线相接，几秒后移向卫图：“能给我和连恒渊分一个车间不？这样方便我研究一下怎么把他搞出来的化学武器放进装甲里。你们要拿这东西去打虫族，肯定是放在装甲里比提着个瓶子更方便吧？”
  “装甲设计是石头那边的工作，你研究装甲不和石头一起，却要黏着连恒渊。连工作都要在一个车间吗，你俩也太腻歪了吧？”任宇又一次忍不住开口吐槽秦以煊。
  连恒渊按住秦以煊的手背，盯着任宇：“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工作应该是机甲检修，而苍星只有章荣晟一个人驾驶机甲。说别人腻歪之前，不如多想想自己。”
  任宇噎住了，脸色唰的一下变红了。他从椅子上弹射站起，胡乱挥了挥手，对卫图说了一句“今晚不讲课我就先走了”，逃也似地离开图书馆。
  秦以煊伸手搭上连恒渊的椅背，笑着目送任宇逃跑，很快收回视线近距离注视连恒渊，眼神明亮：“行啊连恒渊，还得是你，终于让这小子闭嘴了。小小年纪话这么多，该。”
  连恒渊看着秦以煊的眼睛，想起他刚刚在心中默念了一半的话，最后一句是不能爱上直男。幸好他一向习惯于不把情绪暴露在表情中，调整状态的速度也很快，眨眼间便恢复平静：“你想把化学实验室和电焊车间合并？听起来很危险。”
  “如果你们愿意选择地面上的房子，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在一栋，你们自己做调整，分割成几个房间、分别做什么用途，都是可以的。工资方面，我先给你们按照工程师的基础工资计算，至少不用赊账了，有一定成果之后再具体评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