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作者:
宋公子晏 更新:2025-11-04 20:39 字数:3088
这些人,个个悍勇,以一当十,这几乎是武力的全明星阵容了。
为掩人耳目,他们这一行人皆做了必要的伪裝。
往日里昂首挺胸、气势迫人的壮士,此刻都得刻意佝偻着身子,低眉顺眼,做出畏缩怯懦之态。关羽九尺的身躯,原本挺拔如松,此刻却要刻意弯腰驼背。他先将平日里精心梳理的美髯打结成普通样式,再用麻绳束起,然后脱下平日里的戎裝,换上一身粗布短褐。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丹凤眼,此刻也要故意眯成一条缝,低垂着眼帘,装出怯生生的模样。
张飞更是苦不堪言。他那豹头环眼本就威武非凡,如今却要极力收敛。先是将平日里怒发冲冠的浓发用布巾紧紧包裹,只露出些许发丝。那张威严的脸庞,也要刻意做出谄媚之色。最难的是那双圆睁的豹眼,他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垂下眼帘,不敢有丝毫威势外露。甚至连走路的步伐,也从原本的虎步龙行,改为小心翼翼的碎步。
这让谢喬想起她原世界的谐星,每每忍俊不禁。
如此这般,着实为难了这些孔武有力、惯于沙场的汉子。
子姝扮作贴身侍者,穿着朴素的布裙,发髻简单,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再无其他装饰,看起来就如寻常人家的丫鬟。
虞仲則是一副饱经风霜的馬夫打扮,粗布短褐,腰间系着草绳,每日清晨便起身照料馬匹,添草喂料,检查車辕轴承,套車驾馬,动作娴熟。
带上虞仲,谢喬其实隐隐有些担心,害怕他出于正义的考量,会一剑刺了她,毕竟她身背标签。
但自她启程以来,身上的标签已经越来越淡。当离开豫州境,进入司隶校尉部的京畿之地时,【抗旨不遵】的标签甚至
从她身上彻底消失。
不日,谢乔一行人至虎牢关下。
只见那关城依山而建,城墙皆用青石垒砌,厚达数丈,高逾十仞。
城楼上旌旗招展,守卫往来巡视,个个甲胄齐全,手持长戈。关下还设有木栅,将道路分隔成数段,行人车馬需逐一检查方可通过。
关前聚集了不少待查的商旅,有推着独轮车的小贩,有赶着牛车的农夫,有背着行囊的行脚商人。
众人排成长队,依次接受盘查。
突然,关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赤红色骏马从关门奔出,横冲直撞。
马上坐着一将,身形魁梧,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穿西川红锦百花袍,外罩兽面吞头连环铠。
手中方天画戟,戟身银亮,戟刃如霜。
不用想,谢乔便能猜到,此人只能是飞将吕布,跨下自是赫赫有名的追风赤兔马。
吕布策马来到关前,将那杆画戟往地上一顿。
并非指向任何人,只随意地将戟尾往地上一顿,坚硬的青石板路面竟被砸出一个浅坑,发出一声闷响。这一下,虽非刻意针对,却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凌人的威压,算是个下马威。
这一举动看似随意,实则威压十足。在场的商贾旅客们纷纷后退几步,生怕招惹这位凶神。
队伍中几名羌卫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兵刃。
谢乔心中一凛,从马上从马车上下来,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谦卑的神色,微微躬身,示意身后众人不得妄动,自己则垂首屏息,静待盘查,一派良善的恭顺模样,将所有锋芒尽数敛藏。
俺听说,此人杀了丁原,又投董卓,真是忘恩负义之辈。张飞嘀咕。
谢乔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张飞这才悻悻闭嘴,垂下头去,竭力掩藏自己。
来者何人?他到谢乔近前,声如洪钟,开口问道。
巨大的身影,跨在高头大马上,更显巍峨。阳光从他身后斜射过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阴影,将谢乔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谢乔强作镇定,拱手,敦煌谢乔。将军神采非凡,惊为天人,莫非便是威名远播的飞将?乔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
吕布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但随即又恢复威严,画戟在手中轻轻一转。
吕布一抬手,身后随从立即上前,对谢乔一行进行仔仔细细的盘查。
他仍未下马,手中方天画戟横扫,锋利的戟刃小枝,落在谢乔的脖子边,离她的咽喉不过寸许。
谢乔感受到了金属的寒意,她屏住了呼吸。
相国一怒,你便屁滚尿流赶来京师。吕布冷笑一声,语气中满含嘲讽,当真是怂包。
第116章
这是謝乔第二次入帝都。第一次是创业之初,她初涉仕途,耗费重金,在西门于宦官手中买得一县长,从此进入世人的眼中。
如今再入雒陽,人事已非,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车轮碾过雒陽城铺设不甚平整的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帝都自有其繁华气象,只是那繁华底下,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寂。
謝乔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
街道两側的屋舍鳞次栉比,间或有几家店铺仍开着门,铺內的伙计却无心招揽,只是木然地守着货摊,目光空洞。
往来的行人皆是布衣短褐,个个低垂着头,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无形的猛兽在追赶。
彼此间鲜少交谈,偶有低语,也很快被风吹散。
不多时,一队巡街的甲士自街角轉出,约莫十數人,步伐沉凝。身披铁甲,甲片在阴沉天色下泛着冷光,手中长戟森然。
领头的校尉目不斜視,队伍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过,铁靴敲击石板的声音沉重而压抑,让本就凝滞的空气更添了寒意。
街上的行人慌忙避让至道路两旁,愈发噤声。
謝乔放下车帘,心头那根弦,自虎牢关起便紧绷着,此刻更不敢有丝毫松懈。
京师雒陽,这座百年帝都,如今已是董卓的掌中之物,生杀予夺,皆在其一念之间。
马车在一处驿馆前缓缓停下。
分派给謝乔的是一间还算洁净的上房,位于后院,相对僻静,少有喧哗。
子姝手脚麻利,先取过自带的软褥铺在榻上,又从行囊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布巾,沾了些清水,仔細擦拭案几和坐墩。
谢乔在案几旁坐下,刚接过子姝递来的温水,准备润润喉咙,缓解一路的风尘,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驿馆的仆役引一名小吏摸样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站定,朝谢乔道:相国有请。
谢乔心中一沉,面上却不表露分毫。有劳。
待人离去后,谢乔才抬起头,目光迅速扫过随行众人。
她略作思忖,带上虞仲、子姝二人随她同去。
再嘱咐其余人等,在此处静待,不得生事。
虞仲武艺驚绝,剑法高超,此行凶险未知,有他在旁,多少能应付些突发状况。而子姝是女子,随身显得没什么威胁,且她心思細腻,也能在危局中提供不少助力。
相府门前,卫士林立,守备之森严,让人不敢生出半点异心。
踏过高高的门槛,进入相府。
甲士手中的戟尖在头顶交错,形成一道森严的兵刃之墙。
谢乔目光平視,脚步不疾不徐,虞仲紧随其后,子姝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
一重又一重院落,每一道门都有甲士把守。穿过數道回廊,四周的景致渐渐奢华起来。
廊柱皆以名贵木料打造,漆色沉厚,其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与瑞兽。
庭院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假山叠石错落有致,池沼中锦鲤嬉戏,一派歌舞升平之景,与府外那死气沉沉的街市判若云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似有若无,却足以彰显主人的权势与豪奢。
谢乔默不作声,每一步都踏得沉稳,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那些朱漆大柱、彩绘栋梁,心中暗自估量着这座府邸的靡费。
快到正厅时,引路的侍从忽然停下脚步,轉身对虞仲和子姝说道:二位留步,相国只见谢少府一人。
虞仲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向前踏了半步,想要开口。谢乔却轻轻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就在此处等候。
她轉身独自走向厅堂,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厅堂之內,空间阔大。地面铺设着来自西域的毛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董卓踞于上首,身形肥硕,目光却锐利如鹰。
在他左手下方,设一座席,坐着一名文士。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身着一袭素色深衣,面容清瘦,下颌留着短须,眼神阴沉不定,正是董卓的首席谋士,李儒。
谢乔不敢直視董卓,垂下眼帘,上前數步,屈膝,双手交叠于腹前,深深一揖:敦煌谢乔,参见相国。
哈哈哈,昭奕远道而来,辛苦!董卓声音洪亮,带着刻意的热络,笑声中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威压。雖然故作热络,却并未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