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休息室，矮桌沙发茶水房，柜机空调嗡响抵不过盛夏闷热。腿架在茶几边，歪七扭八坐着鼓捣手机，倏的稍仰起些脸，男人说那几个没事了吧。
  绕过靠背走一圈，在对角线位置坐下，庵叹了口气说没事了，“多亏有小硝子……我说，虽然交流会对战受伤也难免，但东京这届下手也太重了吧！我的学生差点被打死啊！！”
  “但全程看下来也没太过火不是嘛。哎呀小孩子啦，全力以赴的时候容易把握不好分寸。以后会再强调的，”摆摆手，他说毕竟连京都的校长都很弱。
  庵跳起来指着人鼻子嚷五条！！对方做了个鬼脸耸了耸肩说事实而已啊。
  很长的叹息后，似乎收拾好情绪了，庵重新坐下捋了捋衣摆低头问所以呢，“最后是怎样决定的。”
  抬头茫然了半秒，随即“哦”了声，这个人说可以哦，歌姬那边那个，可以帮你推荐一级，“术式本身很有趣，看起来够疯脑子也够聪明，也算是为数不多很有潜力的孩子啦！而且歌姬都开口了，这种小忙顺便帮一下又无所谓……不过呢，谢礼还是必要的。名代豆饼是肯定的吧，还有生八桥。当然要本舗的，产寧坂那家店。口味就——”
  “谁问你了！！早约定完推荐人了好不好！！”振声喊人打断后话，额角暴筋连捶两下扶手。又一深呼吸，沉下脸，声音低了些，庵说是指机械丸，“前天回高专了，目前甚至正常通校。但上面的裁决一直没下来，该怎么应对也都……”
  眼罩下很可能眨巴了眨巴，“えっ？”完扭过脸，对方说竟然都没通告的嘛，裁决，“那个可是早就审完了呀，还以为会第一时间传给你们。まー、毕竟老头现在在上层干的还蛮不错的，优待啦扶持啦没少给歌姬那边——”
  怒不可遏，庵大声嚷我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才当上！！校长的！！！
  摊开两手，他说没错呀，找遍整个京都校都凑不出第二个合适人选，怎么不算实力啦。
  站起来指着人鼻子嚷完“用敬语！！叫前辈”，又坐下叹长气，庵小声说我也劝过夜蛾校长，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
  “——没有没有，不是因为那个。”举起只手夸张的摆了两下，他说校长是自己愿意继续待在东京校的。我觉得没问题，甚至不如说超好诶！夜蛾セン乐意嘛……更何况现在杰回来任教了，可能也算弥补遗憾的一种，“所以完全没那个意思，没必要想太多。我呢只是单纯觉得歌姬作为校长实在太弱——”
  怒号起跳找了一圈，发现手头没有适宜的投掷道具后作罢，庵跌进沙发大喘气。喘了半晌大概平复好了心情，重启正题，“所以。机械丸。”
  んん了两声点点头，男人边划拉手机边随口说机械丸，机械丸呢……与幸吉，对吧。他没事了，“该怎么上学就怎么上。该任务就任务，该祓除就祓除，该毕业就——あっ、进路方面就不涉及自由选择了。他得给上面打一辈子工，任劳任怨当牛做马干到死为止，大概就这样。あぁあ、想想都惨的不得了呐，打白工……所以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呀，ま、虽然今后的高专生活恐怕轻松不了。”
  呆滞了好一阵，庵小声说就……没事了？
  对方说没事了呀。
  庵说上面就……不做追究了？？
  对方说追究过了呀！不是刚刚才讲了嘛，一辈子卖命打白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睁眼祓除闭眼祓除，哪怕刚睡下五分钟也会被一通电话叫出去祓除，这还不算“追究”呐？歌姬校长觉得还不够嘛难道，哇——，你好可怕啊！！
  站起来又坐下，愣怔半晌，庵说所以刚刚提到的“优待”，指的就是这个吧。因为乐岩寺校长对之前——
  “はぁー？？”手机敲的噼里啪啦，堪堪偏过些脸，遮盖下的眉角都高高挑起来。这个人说はぁーーーーー？？？明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保下来的，怎么会被算到老头脑袋上去啊？？歌姬你脑子没问题吧？？通敌内鬼、勾结诅咒师、直接造成国际性战乱大衰败，这里面哪一项单拎出来不够他死几次呐。老头子刚提案的时候就直接发起死刑表决了好不好。
  长久的沉默里，只有屏幕按键反馈轻轻的啪啪响。盯着膝盖表情迷茫，庵说稍等，五条，是你把机械丸保下来的？
  没抬头，随口“对呀”，他说年轻小孩就是会犯错啊。
  表情愈发迷茫，庵说已经远超“犯错”的程度了，机械丸做的事，你还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吧。
  还是没抬头，随口“记得呀”，他说被封印，打宿傩，死掉，被当作武器借给忧太用，被生了超大的脾气发了半年的火，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多处死一个学生又改变不了任何事。而且据说不是在渋谷也将功补过了嘛，所以没必要啦……正好现在到处都是杂鱼小诅咒，没记错的话，机械丸的术式应该还挺适合处理的才对。”
  表情迷茫到极致，庵说……五条你人变得这么好了吗现在？？？？？？？
  “……明明一直都是温柔可靠的超——善良GTG好不好！！”说完倏然指挥交通似的遥遥伸出只手，面色凝重如临大敌般锁紧眉头，“不过哦不好意思，已经是既婚者了呢，我和我老婆感情很好很好的，所以无论歌姬有多崇拜我都——”
  暴跳起身掀起茶几庵撕心裂肺的怒吼“五条——！！！！！！”
  “真有精神啊！！”来人打着招呼适时进屋，放下风镜大方落座。九十九说庵，五条君，好久不见，果然还是休息室里凉快。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两脚着地坐的稍规矩了些，男人倒扣下手机，再开口时脸色严肃语气认真。他说咒术师是倚靠先天才能的，生下来什么样就只能是什么样，不管天与咒缚傀儡操术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反正我是不想体验，
  “总之会犯那么大的错也有情可原啦。毕竟根本没有批评的立场诶，我。歌姬你想嘛，我是不是生下来就超级强，又非常帅，人气超高，甚至还婚姻幸福家庭美满——あっ、说起来，机械丸是在和人家的粉丝交往嘛？？就刘海是那——种奇怪形状的女孩子……真的假的，有两下子嘛，机器人！！”
  庵在边尖叫边尝试把沙发搬起来扔出去。九十九在边拍腿边笑着说原来话题是这个。狗在边捏起手机划拉屏幕边持续放屁，“所以呢，谢礼还是必要的。名代豆饼，生八桥，十文堂的团子和……ま、凑活一下，就永宽堂吧！不过感觉歌姬品味不是很好的样子，估计也买不明白。うん、糖太朗的话，还是得亲自去店头吃才比较好，反正那个人也一直吵着要去。”
  庵在尝试失败后开始用头撞沙发靠背。九十九在附和复议积极力荐后，像为放松笑僵的面部肌肉般拍了拍脸，“说起来好奇，姑且问一句。五条君喜欢的女人类型变了么？现在。”
  对方歪过头顿了顿，鼻音ん了一声，笑着说应该是没变化呢。
  庵停下动作，两臂撑着扶手回过头，别着脑袋问九十九，“不就是他老婆那样的？”
  随即两人整齐划一同时摆手连声否认不是不是。九十九扭头看旁边确认道还是清纯丰满没错吧。旁边扭头看九十九回应说没错依然是清纯丰满，“但是比起欧美型，现在果然还是亚裔，然后胸部大是最重要的加分项。反正快十年过去了，总归多少有点成长吧。”
  九十九一比指尖眨眨眼说成长了呢。对方一比指尖笑了笑说多谢夸奖。
  庵继续哀嚎着用脑袋撞沙发，并大叫“什么人渣”。又撞两下后可能消气了，庵再次落座，翻包掏手机，鼻孔出气嗤笑一声，“等着，五条，你完蛋了，这就把刚才的话都发给她。”
  随即两人异口同声“えっ”了一下接着继续摆手说“没必要没必要”。九十九扭头看旁边确认道因为五条君的妻子是知道的吧。旁边扭头看九十九回应说当年被提问的时候她是在场的呀，
  “而且我妻子的理想型一直都是黑发瘦竹竿，方脸方脑袋，有语言表达障碍轻中度残疾的那一款。如果再穿件黑风衣啦双排扣啦之类的没品衣服，那就更不得了了，会激动到打哆嗦的，那个混蛋臭小鬼。”
  解锁，划拉，侧键熄屏，抛起来接住，接住又抛起来。瘫坐的乱七八糟正物理性玩手机，狗东西说甚至昨天都还在吵架诶，因为那个，那个头发像被自己乱剪剪坏了一样的好小孩，叫什么来着，三重、美花、三…あっ、三轮，
  “因为三轮昨天有专程跑来道谢。然后呢，就又发火啦，哭着喊着抓住‘刘海奇怪’没完没了的找茬。明明好心好意安慰她发际线后移斑秃也算刘海奇怪的一种，结果竟然更生气了诶，那家伙，真被吵到头都要痛死。”
  九十九笑着说哈哈哈哈因为脱发也不奇怪啊！！庵苦着脸说但是今天在这的所有对话都很奇怪，“在一起那么多年还互相不喜欢？什么渣滓，懂不懂不喜欢就别祸害人家的道理。”
  “倒是歌姬才什么都不懂。原谅你哦，毕竟大概是因为不受欢迎才缺乏常识。”撇撇嘴垂下眼，又捏着手机边角转了两圈，这个人说我爱她她爱我我们超相爱的好不好，说到底理想型只是兴趣，喜欢的还是那个人，ほら、崇拜帅哥的小女孩不也会喜欢机器人的嘛。而且总不能回答最喜欢平胸矮子秃顶臭脾气吧，那我的人生不都完蛋了嘛！！
  庵说五条你今天表现的太正常了或者太不正常了总之我现在有点怕，说起来你不都退社了么到底还待在高专干嘛啊怎么还不走啊你可快走吧。
  他说当然是交流会过来玩的呀！！都知道我不在高专了还找来问裁决，搞笑呐！！我也想快点走啊，这不是在等老婆来接人家嘛！！
  九十九说哈哈哈哈有意思，过来前没想到今天这么好玩，你们渴不渴，说了半天话竟然都没人口渴的吗。刚说完便欸了一声。角落茶水架，暖壶冰柜一次性纸杯。侧过脸贴墙审视保温瓶背后，九十九伸手摸，转身向庵的方向抛，“这不是你的学生吗？”
  一伸胳膊当场截胡。对方两指扣着机械咒骸翻转打量半秒，笑了一下，紧接着解锁手机立刻拨号。两分钟后由远及近手机铃响起，你连滚带爬飞奔冲进休息室，进屋即刻点头哈腰道一圈歉，向所有人“打扰了对不起”。
  起身拥抱问好，庵说好久不见！！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啊！！是不是那个人渣又欺负你了！！
  端着杯子正往回走，九十九说还是很精神，太好了，所以刚刚是从哪冒出来的？
  垮着脸嘟嘟嘴，狗玩意挂断拨号盯着人没说话。所以讪笑着溜边挪去沙发后，你说劳您久等。反手把咒骸塞过来，狗说怎么连高专都没放过呐你。
  九十九喝了口水说所以那个不是机械丸？庵坐下前倾着身瞪着眼问哪来的机械丸？？你把烫手山芋机械丸抛过去讪笑着解释倒还真是机械丸，“昨天三轮不是来过么，想道谢……就没忍住问了一嘴，那个遥感监控的小机器还有没有剩……作为保险……肉身趴墙角又行不通，毕竟在五百米开外就已经被看到了。”
  “这下总该满足了吧。都没办法‘监控’到更彻底了已经……”只攥着人胳膊向前拽，把侧颊贴进手心里。垂着脑袋气鼓鼓的小声哝哝，他说干嘛不回消息。你说手机开着监控软件没舍得切出去。他说都不知道是忘了迷路了还是出车祸了……全看到了？不是吧你。你说对不起一不小心监控了全程，本来都要进屋的，结果发现庵小姐正好来，就没忍住坐在楼下多看了会……所以真没发现？？这次真不是故意演的？？
  “……伊地知出外勤，一罐茶水泡了三天半没人换，到底谁会过去喝啊！！藏在那种脏角落里老子当然不可能发现啦！！你这个家伙搞什么嘛！！”是这样说的。
  九十九沉默着把杯子放下。庵指指自己指指手里的咒骸，迷茫的问“我怎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你陪着笑脸糊弄说老茶润肺陈水养胃和庵小姐没关系您能不能闭嘴？？
  近旁发出几声似是而非的唔噜唔噜，小动物似的哼哼。勾眼罩，蹭脸，只抬起眼，看着也不像气出来的，颧角侧颊热乎乎粉扑扑的。糯糯唧唧声音也小小的，他说先回去？
  所以先回去。鞠躬道歉告辞又告一圈，拽起人这就跑。不巧听见“啊”一声。九十九说差点忘了，“你呢，理想型变了没？”
  “寡言瘦削的冷脸型男。多年成长后回归初心，比起亚洲风味还是欧美系——”你说干嘛啊！！总不能答最喜欢轻浮嘴坏犯欠性格烂吧，那我的人生不是也完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