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桐安，已是北风凛冽、寒意深重。
  教室里暖气开得足，烘得人昏昏欲睡。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叁角函数，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催得人眼皮发沉。
  谢渝汐侧过头，望向窗外。
  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雾，她伸出食指，划开一小片清晰的视野。
  窗外是铅灰色的天，光秃的枝桠，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旋转，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
  这景象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她在南州生活了五年，几乎快要忘记北方冬天的凋零模样。不同于桐安的萧瑟，南州四季如春，郁郁葱葱，空气中总是裹着潮湿的暖意。
  哥哥此刻大约已经抵达了南州。
  少女眼神放空，静静望着窗外的世界，讲台上的声音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她试图让生活恢复到原有的轨道，上课、刷题、吃饭、睡觉，循环往复，如同过去无数个他不在的日子。
  却总感觉心里某个角落空了一块。
  她不止一次地拿起手机，指尖悬在对话框上，敲下问候的字句，却又在发送前逐字删除。随后退出对话框，顺手刷新一下朋友圈。
  刷着刷着，指尖倏地凝住，两条动态映入眼帘。
  一条来自谢云尝，画面极其简洁，只有一片洗练的蔚蓝色天空，点缀几朵蓬松的云，定位标注着南州市，没有文案。
  另一条来自白璐，拍的似是学校的建筑一角，配文“新的征程，加油”，同样定位在南州。
  黎雨正坐在沙发上嚼着薯片看综艺，一扭头看见谢渝汐盯着手机走神的样子，忍不住凑过来：“看啥呢，这么入迷？”
  她目光扫过屏幕，顿时撇了撇嘴，“啧，白璐怎么也去了？还非得跟你哥前后脚发，显摆他俩在一块儿呢？”
  谢渝汐没接话，她注意力在谢云尝发的照片上。
  从哥哥以往的动态来看，他很少发朋友圈，有也只是转发一些学校的推文，照片寥寥无几，这次却难得发了张图。
  南州的天空……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为什么呢？
  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点开对话框问一句，指尖在屏上悬停片刻，却又缓缓落下。
  “你没事吧，发什么呆呢？”黎雨用胳膊肘轻碰了她一下。
  “……没事。”谢渝汐摇头，摁灭屏幕，“可能有点闷吧。”
  “暖气开太大了吧？确实闷得慌。”
  *****
  谢云尝不在的这几天，许穆见缝插针地刷存在感。
  他虽没再直接出现在教室附近，却总能经由不同同学的手，将奶茶、早餐、零食等精准地投放到谢渝汐课桌上。
  叁番五次下来，班上好几个同学看她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微妙的探寻和八卦。
  谢渝汐羞窘无比，终于忍无可忍，给对面发了条消息：【你再送，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许穆欣然回复：【你是怕我破费吗？没事的，这只是我零花钱的九牛一毛，没必要心疼这点钱，真的】
  【还是说你不喜欢奶茶，那咖啡或者果茶怎样？】
  谢渝汐：……
  她完全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但决定顺着他来：
  【这怎么行呢？无功不受禄，你对我太好，我会寝食难安的。你也不希望我因为这样而难受、生病，对吧？[可怜]】
  许穆看着对话框的文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整个人飘飘然。
  ——她在为我着想！她担心我破费！她心里有我！她真好！
  一种怜惜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瞬间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我不送了，你千万别有压力，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拥抱]】
  见许穆终于肯消停下来，谢渝汐长舒了一口气。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了避免麻烦顺势为之的几句话，在对方心里上演了一出怎样的深情戏码。
  放学的时候，对方也没再出现过。只因高中比初中多两节晚自习，下课时间更晚，这也让她得以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
  总算换来了一段时间的清静。
  直到某天中午，谢渝汐在食堂吃完午饭，端着餐盘刚走到回收处，忽然听见隔壁桌传来不小的争执声。
  她转头一看，竟是黎雨和张默，好奇地走过去问：“你们在吵什么？”
  黎雨一见她来，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指着张默指控：“内鬼！”
  “什么内鬼？”谢渝汐一脸懵。
  “就是他！把你的微信卖给了许穆！还把你喜欢吃什么、小时候的事，能说不能说的全都透露出去了！”黎雨越说越气。
  张默面不改色，甚至理直气壮地往后一靠：“哎，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啊，什么叫‘卖’？我这是热心牵线，促成一段良缘懂不懂？”
  “我呸！”黎雨恨不得把餐盘扣他头上，“你敢说你没收人家好处？无耻！”
  “互惠互利的事情，怎么就叫无耻了？”张默摊手，一脸不以为意道，“我又没泄露什么机密信息，你管那么宽干嘛？”
  谢渝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许穆的示好经常都有些恰到好处，送了很多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现在却少有人知道的零食，知道这些的，除了经常给她买零食的哥哥，大概也只有从小一起玩的张默了。
  眼看黎雨还在不依不饶地跟张默争论，谢渝汐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鲤鱼，算了……都已经这样了，你别再跟他吵了。”
  “你看，还是渝汐妹妹明事理！多大点事儿嘛。”张默立刻顺杆儿爬，对着黎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你……”
  谢渝汐按住黎雨的手，面无表情地瞥了张默一眼：“我只是让鲤鱼不要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你。”
  “啊？不是，我干嘛了我……”
  谢渝汐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屏幕上是许穆的聊天界面：“托你的福，他现在每天给我发早安晚安，前段时间每天送过来一杯奶茶两袋零食，现在全班都知道了，这都得谢谢你。”
  张默干笑了两声，试图缓和气氛：“这不也挺好的嘛，说明人家对你用心啊。有大少爷这么殷勤伺候着，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好个屁！”黎雨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不然我就去告诉谢云尝，看他怎么收拾你！”
  一听到谢云尝的名字，张默眼神闪烁了一下，赶紧道：“别别别！这点小事何至于此……这样吧，我组个局，拉上许穆，当面给渝汐妹妹赔礼道歉，怎么样？到时候你们再看看他的诚意，毕竟人家也好不容易情窦初开一回，你们就当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嘛，成不成？”
  黎雨一脸狐疑：“你又想干嘛？”
  “别用看嫌疑犯的眼神看我好吧！保证是好事！”张默边说边划开手机，点开某点评软件，呈到两个女孩面前，“地方我都选好了，就这儿，贼拉高级，你们肯定没去过！就当是赔罪宴，怎么样？”
  谢渝汐看了看，界面上是一家人均消费388的高级西餐厅。
  “切，你会这么大方？”黎雨嗤笑一声，“八成是忽悠许穆当冤大头买单吧？”
  “这怎么能叫忽悠呢？”张默被拆穿也不尴尬，粲然一笑，“许少本来就想请渝汐妹妹吃顿好的，正好加上我俩作陪，人多热闹，也显得正式嘛，对吧？”
  “……张默，你最好说到做到。”
  “必须的！我你还信不过吗？”
  这时午休铃声响起，黎雨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拉着谢渝汐就往食堂外走，把张默甩在身后，轻哼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走出食堂后，谢渝汐犹豫着问：“咱们真要去吃啊？”
  “去！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去？”黎雨挽着她的胳膊，语气果断，“到时候我也在，谅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让许穆以后别再缠着你了。”
  “也是。”谢渝汐点点头，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你是怎么发现张默的啊？”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昨晚上号打游戏，看到他换了个新的限定皮肤，觉得很怪，就张默那抠货，平时连月卡都舍不得充，怎么可能自己花钱买皮肤？八成是别人送的，就顺手查了一下他的联机记录，看到他跟许穆一起打了好几把，我就懂了。”
  黎雨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我当时就问他是不是把你给卖了，他倒是直接承认了，还诡辩说什么牵线搭桥成人之美，真是厚颜无耻……谢云尝怎么会有这种混账发小啊？他能不能管管？”
  谢渝汐：“……别的不说，你好厉害。”
  *****
  周末夜晚，市中心华灯初上。张默如约带着两人来到一家高档西餐厅门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出暖黄灯光，水晶吊灯的光晕映射在白色大理石地面，环境极具优雅格调。
  “这种地方，平时大概路过一百次都不会想进来一次。”黎雨小声嘀咕。
  谢渝汐默默点头，门口菜单牌上随便一道菜的价格都够她一周的零花钱。
  “愣着干嘛？”张默熟稔地推开门，“许穆已经订好位在里边等着了，走走走。”
  餐厅内部光线柔和，空气中飘着香氛和食物香气，舒缓的爵士乐低回婉转，侍应生礼貌地走在前方引路。
  过道不算宽敞，谢渝汐侧身避开一位端菜的侍者，手肘却不小心碰掉了邻座桌沿的一只手拿包。她连忙低声道歉，弯腰想去捡。
  然而，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地伸了过去，利落地拾起了精致的黑色小包。谢渝汐抬头，见张默已经将包放回原处，动作却忽然顿住，目光与那桌坐着的女生对上。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凝滞。
  谢渝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女生穿着黑色针织衫，大波浪长发随意披散，五官明艳深邃，长睫卷翘，唇色秾丽，眼底却是了无生色的漠然。
  她对面坐着一个身穿黑夹克的男人，留着半长的银灰色头发，扎在脑后，耳骨上缀着闪亮的耳钉，带着几分散漫的痞气。他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此时也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挑眉问道：“宝贝，你们认识？”
  几乎在同一时刻，谢渝汐也问了张默同样的问题。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随即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
  张默转过身，语气恢复如常，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催促道：“走吧走吧，别挡着人家吃饭。”
  餐桌上，许穆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来人立即热情地招呼。他显然精心打扮过，原本凌乱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待人落座后便开始各种献殷勤，一会儿给谢渝汐递纸巾，一会儿给她倒饮料，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家店的招牌菜。
  谢渝汐几次想开口婉拒，但许穆语速飞快，叽叽喳喳讲个没完，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黎雨听得直皱眉，伸出叉子柄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许穆的手：“喂，你能消停会儿么？吵得我脑仁疼，渝汐也不会喜欢话多的男生，聒噪死了。”
  “哦，是吗？”许穆立刻从善如流地闭了嘴，正襟危坐，努力营造一个沉稳的形象。
  服务员陆续上菜，牛排、鹅肝、意面、龙虾等被依次摆放在桌上，摆盘精致无比，散发着昂贵诱人的香气。
  张默眼睛一亮，即刻戳了一块鹅肝慕斯啃了起来：“可以啊许少，识货嘛，会点菜。”
  “那肯定啊，快尝尝。”许穆动作自然地拿过谢渝汐面前装牛排的盘子，利落地切成均匀小块，再轻轻放回她面前。
  谢渝汐微微一愣，轻声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跟我还客气什么，”许穆咧嘴一笑，眼神清亮，“我乐意为你效劳。”
  黎雨目睹这全程，禁不住搓了搓手臂：“噫——肉麻死了。”
  待服务员离开，安静没持续多久，许穆又按捺不住，看着谢渝汐问：“你吃不吃海鲜？波士顿龙虾好吃，我给你剥点？”
  黎雨凉凉地插话：“你没听见渝汐说吗？她想吃什么自己会动手，用不着你操心。”
  许穆只好放下试图剥壳的手，又换了个话题：“那渝汐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周末当然是在家好好学习，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无所事事？”黎雨再次精准拦截。
  几次叁番下来，许穆想跟谢渝汐说点什么都困难重重。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黎雨总要插他的话，明明之前也没太多交集。在被打断了N次后，他忍无可忍，转头盯着黎雨：“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黎雨正喝着水，差点一口喷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穆：“你神经病吧？谁喜欢你啊！要不要点脸？”
  “那你干嘛总是打断我？不就是想引起我注意吗？”
  “有你这么聊天的吗？光顾着自己瞎嘚啵，你让渝汐怎么接话？”接着，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起来，话题早已偏离外太空。
  谢渝汐忍不住噗嗤一笑，不经意地转头看向张默，他今天一反常态地没怎么搭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而转向餐厅的角落一侧。
  谢渝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刚刚那桌情侣。长发男人正微笑着叉起一块切好的牛排，亲昵地喂到对面女孩嘴边。
  许穆和黎雨吵得正投入，也顾不上旁人，谢渝汐见两人战况激烈，自己插不上话，便默默低头吃菜，眼角余光偶尔瞥向一言不发的张默。
  没过多久，张默离座不见了人影。
  中途，谢渝汐也起身去洗手间。穿过铺着暗色花纹地毯的走廊，推开洗手间的门时，却听见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争执声，声音似来自虚掩的消防通道门后。
  她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走近些许，透过消防门的玻璃窗，见里面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张默，另一个像是刚刚角落餐桌上的女生。
  “张扬，你他妈能耐啊，交的什么不叁不四的男人，这都第几个了？”是张默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压抑怒气。
  女生背靠着墙壁，指尖夹着一支香烟，缓缓吞云吐雾，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淡漠：“小屁孩少管闲事，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分手！听见没有？”张默语气更冲，“不然别怪我告诉爸妈！”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告就告呗，他们什么时候管过我？”
  “他们不管我管啊！”
  “你管？”张扬转过身，淡淡扫了他一眼，“张默，你没资格管我。”
  “我怎么就没资格？我……”
  “够了。”
  张扬显然不想再纠缠下去，将烟头随手扔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姐姐！”
  张默在她背后喊了一声，语气放软，带着一丝恳求。
  张扬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声音更冷：“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拉开消防门走了出来。
  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女生朝洗手间方向走来，谢渝汐连忙躲了进去，假装在洗手台前洗手。
  片刻后，张扬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对着镜子补了下口红，随即径直离开，脚步声渐远。
  等外面没了动静，谢渝汐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往走廊消防门望了一眼，却见张默还站在原地，低着头，身影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寥落。
  倏然，他蹲下身，捡起地上微微冒着猩红光点的烟蒂。他盯着那烟蒂犹豫了片刻，随后夹起含进嘴里，猛地吸了一口，下一秒就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弯下腰，肩膀都在颤抖。
  谢渝汐怔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印象中的张默总是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仿佛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真正上心，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魂落魄。
  张默回到座位后不久，就借口有事，提前回去了。黎雨和许穆对此并没太在意，随口和他道别。
  谢渝汐看着张默离开的方向，欲言又止。她目光忍不住又飘向餐厅的角落，却见刚刚那桌已经空了，只余服务员在收拾餐具。
  饭后，许穆执意送二人回家：“你们在这等等呗，车很快就到了。”
  黎雨疑惑：“你什么时候打的车？”
  “没有打车啊，我喊了家里司机来接我，他现在从车库开上来。”
  黎雨：“……”
  妈的，该死的有钱人。
  她开始后悔刚才点餐时手下留情，没再加多几道贵菜。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驶到路边停下。许穆拉开后座车门，颇为绅士地示意：“来了来了，上车吧！”
  有顺风车坐自然方便，两人没有推辞。坐定后，许穆对司机吩咐道：“先去枫桥街。”随后转头问黎雨，“对了鲤鱼，你住哪来着？等送完渝汐我再送你回去。”
  黎雨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和渝汐住一起。”
  许穆蓦地一愣，眼睛瞬间睁大：“啊？？？”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靠！你们是姐妹？！不早说！！”
  黎雨毫不客气地给了他胳膊一锤：“说个鬼啊，跟你很熟吗？我警告你，这事不准说出去，听到没有？你要是敢到处嚷嚷，我直接让渝汐拉黑你！”
  “不敢不敢！我绝对守口如瓶！”许穆连忙保证，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两人几眼，小声嘀咕，“但我觉着你俩长得也不像啊……”
  “就你话多。”
  谢渝汐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思却早已飘远，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餐厅里偶然撞见的那幕。
  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区地下车库。与许穆道别后，两人走进电梯，黎雨按下楼层键，金属门缓缓合上。
  站在轿厢里，谢渝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鲤鱼，我们好像把正事给忘了。”
  “什么正事？”
  “我忘了跟许穆把话说清楚……”意思是明确拒绝他的追求。
  黎雨闻言，却笑了一下：“照我说，先这么着呗。他家境还不错，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
  谢渝汐疑惑地看着她：“你刚刚不是还跟他吵架来着吗？我还以为你讨厌他呢。”
  “我那是在替你把关好吧？”黎雨耸耸肩，“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耐心，对你是否真心。综合来看，这人虽然脑子轴了点，说话也不太中听，但看起来没什么花花肠子，还挺照顾你的，要不你真考虑一下？”
  谢渝汐：“……连你也被他收买了。”
  “也不算收买吧，”黎雨想了想，“之前我对他的确有些偏见，觉得他就是个见色起意的纨绔子弟。但这顿饭观察下来，感觉他对你还挺有诚意的，或许能试着处处看呢？”
  谢渝汐连忙摇头：“算了吧。要是我爸跟我哥知道了，说不定能把我腿打断。”
  “肯定不是让你现在就谈恋爱啊，至少等毕业再说嘛。现在可以先当朋友处处看，多了解一下呗。”接着，黎雨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的笑意道，“要我说，你有时候也应该跟白璐学学，发挥一下自身优势，适当用一下绿茶的手段，多养几个备胎，也没什么坏处。”
  “……啊？还是别了吧。”谢渝汐听得直蹙眉。若放在以前，她或许还会感到好奇，甚至愿意尝试。
  但是现在……她的心似乎只装得下那一个人了。
  尽管那个人很可能不喜欢她，甚至永远不会用她期望的方式回应她，但除他之外的人，她好像已经很难再动心。
  黎雨看着她一副抗拒的模样，敏锐地眯起了眼，凑近一步问：“渝汐，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黎雨自是不信，自顾自地开始猜测：“是谁啊？哪个臭小子能得到你的青睐？是你们班的吗？”
  “不是……”谢渝汐下意识反驳，说完才意识到被套话了，懊恼地剜了黎雨一眼。
  黎雨立即捂嘴笑起来，不依不饶地追问：“谁啊谁啊？我认不认识啊？告诉我嘛，好好奇啊！”
  此时“叮”一声轻响，电梯门向两侧滑开，谢渝汐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快步走出电梯，随口问道：“对了，你知道张默有个姐姐吗？”
  黎雨被问得一怔，思绪被带偏：“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跟张默还没那么熟，当初认识他也是因为你哥，平时就是一起打游戏的搭子，没聊过家里的事，所以他的家庭情况我不了解。”她顿了顿，反问道，“他姐姐怎么了？你刚才在餐厅就怪怪的，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今天好像碰到了，有点意外而已。”
  黎雨还想再问点什么，谢渝汐含糊着应付了过去。
  毕竟那人好像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的样子，还是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