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石沉大海
作者:李佳玛      更新:2025-10-05 14:21      字数:6748
  一九九八年冬,像是被连绵阴雨泡发一样。
  城市上空堆积着大量铅灰色云层,潮气无孔不入,濡湿摩天商厦玻璃幕墙,也沁透了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衣衫。
  九龙塘车行二楼办公室中,气氛异常沉闷,仿佛连室外的潮湿都从通风口渗透进来。
  雷耀扬手中雪茄已燃至尽头。
  灰白的烟灰颤巍巍地悬着,如同他此刻警惕的神经。百叶窗缝隙向内投下晦暗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尽的寒意和烟草的焦苦。
  坏脑垂手立在宽大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刚刚接收到的、来自警方内部的加密照片。画面模糊,色彩失真,但依旧能看出海滩嶙峋的乱石间,那一团肿胀、污秽、高度腐败的「巨人观」尸体。
  “在大屿山,贝澳附近的滩头,晨运阿伯发现的。”
  坏脑的语调有些泄气,一如他难以置信却又无法从其他方面佐证事实的懊恼:
  “差佬初步调查结果显示,尸体浸了至少一个多月,面部…已经无法辨认。只能从骨骼判断出身高大约五尺十寸,男性。”
  “法医官从牙齿记录同埋…手腕上一截烂掉的塑料手环,怀疑是……”
  “…程啸坤。”
  光头佬将声音压低,但却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
  空气陡然凝滞了几秒。
  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单调得令人心烦。
  雷耀扬缓缓抬起眼,目光像两把薄刃,狠戾地刮过屏幕上那团模糊的肉色:
  “蒋天养的手段?”
  男人低沉语调里不带丝毫情绪,字字冰冷尖锐:
  “找个差不多身高的瘾君子或者流浪汉,搞掂,剥光猪,换上个假手环,扔落海喂鱼再等潮水送返来?”
  “他当我同差佬一样?都是白痴?”
  雷耀扬根本不信。
  像程啸坤那种被恨意浇灌的毒虫,好不容易装痴扮癫逃出来,就算要死,也只会拖住仇人同他一起下地狱…怎么可能如此无声无息、窝窝囊囊地死在一个荒僻海滩?
  这实在太像一出编排拙劣的谢幕戏,刻意得令人发笑。
  “大佬,我已经叫人去查近期失踪人口,特别是身形接近、无人认领的。”
  坏脑说完稍稍停顿,又继续补充道:
  “差馆内部的线全部都启动了,等看法医部同重案组那边,有无人收到特别指示,或者这份报告…有没有被「加工」过。”
  听罢,雷耀扬摁灭了雪茄,火星湮灭在冰冷的水晶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你继续留意追查每一个细节,辩明真假…特别是牙齿———”
  “去找到程啸坤的牙医记录,不是这么容易模仿到十足十的。”
  看到大佬并无缓和的面色,坏脑只得应承下来,转身离开这满室的低气压地带。
  门阖上,雷耀扬独自坐回宽大皮椅中,只觉没来由的一阵头痛。
  好几个月过去了,眼下已进入年关,程啸坤就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竟然再无半点声息。而自己撒出的网一次次收回,除了捞起一些无关紧要的江湖传闻和徒劳的线索外,一无所获。
  这种彻底的、不正常的沉寂,反而像不断加压的重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而方才坏脑带回的消息太过突兀,雷耀扬根本不相信程啸坤会这么莫名其妙地轻易死掉,还恰好被海浪冲回香港?
  这巧合得…就像是三流编剧写出来的烂戏码。
  男人盯着屏幕上那些模糊的照片和桌面上冰冷的文字报告,眉头紧锁。理智不停告诉他,这太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而接下来的几天,雷耀扬撒下的暗网,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金钱、人情、威胁……各种手段都在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相关部门的角落。可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如同无数条细流,最终诡异地汇聚向同一个看似无可辩驳的结论。
  死亡时间,不仅与程啸坤失踪时段吻合,牙齿的X光片与档案记录的磨损痕迹、补牙材料高度一致,而那截残破的尼龙手环,经微量成分分析,确与青山病院使用的批次相符。
  甚至有个住在附近的老渔民,在差佬问话时,含糊地提及说:
  “一个月前好似见过个瘦蜢蜢的生面口,在海边走来走去,眼神古古怪怪……”
  证据链,在表面上,环环相扣。
  雷耀扬独坐在昏暗的书房里,对着摊开的一迭报告和偷拍的照片,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理智的尖刺仍在叫嚣着这是陷阱,但持续数月的高压搜寻带来的巨大疲惫,以及这看似铁证如山的事实带来的松懈感,像潮水般…缓慢侵蚀着他警惕的堤坝。
  或许……真的结束了?
  那个衰仔…真的耗尽气运死在了逃亡路上?
  一种混杂着疑虑、释然、以及巨大虚无感的复杂情绪,在男人胸腔里弥漫开来。他像一头追逐猎物太久、突然失去目标的猛虎,肌肉依旧紧绷,却不知该扑向何方。
  但现在,他不得不暂时按下疑虑。
  农历新年将至,已经接管东英的乌鸦肩负重任,相较之前的玩世不恭已逐渐变得成熟稳重。可社团内部,依旧如同一架需要精心维护的复杂机器,还是需要雷耀扬来维持运作。
  各堂口岁末的账目要清算,利润要分配,暗流涌动的权力需要平衡安抚。骆驼虽已半退隐,但大陆那头的观察、以及水灵的目光,依旧透过层层迷雾窥望着东英的运转。
  眼下更紧迫的是,自己手底下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见不得光的生意渠道,年终更需要他亲自梳理、打点,确保来年脉络畅通。
  而所有纷杂事务之上,悬着一把更锋利的刀———
  洪兴车宝山,即将重出江湖。
  西贡那栋别墅不再沉寂,进出的人员明显增多,且都是洪兴的核心骨干。有暗桩回报确切消息,他听到里面隐约传出车宝山中气不足却依旧阴狠的训话声。
  蒋天养这头老狐狸,显然已经迫不及待要打出这张复仇王牌。
  存疑的内忧未绝,外患已至。
  雷耀扬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程啸坤这团迷雾上移开。他拿起电话拨通,吩咐手下将搜查等级降至「日常监控」,并不打算完全撤除这道防线。
  心底那根怀疑的尖刺,被深深埋入繁琐事务的淤泥之下,暂时不得冒头。
  因为生活,必须继续向前。
  然而,中环历山大厦16楼,VIARGO国际公关公司的新办公层,却是一派与窗外阴郁截然不同的炽热战场。
  怡和集团的年度公关战役进入最后的收官阶段,办公气氛如同高压氧舱。
  空气里咖啡因浓度超标,混合着打印机墨粉和熬夜带来的焦躁。高强度工作的环境让人没有懈怠的时间,电话铃声、IBM机械键盘沉重的敲击声、语速飞快的讨论声…汇聚成一片永不停歇的白噪音。
  齐诗允在这片战场的核心。
  今日她被一身剪裁极佳的碳灰色双排扣西装套裙包裹,衬得她身形挺拔利落,长发一丝不苟地用一根玳瑁纹发簪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冷静灼人的明眸,只是眼底淡淡的青影,泄露了连日鏖战的痕迹。
  她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各个工作台之间,审核新闻稿最终稿、敲定晚宴流程最后细节、应对媒体突如其来的各种刁钻问题。
  此刻,女人指尖压着一份厚厚的、布满手写修改痕迹的流程表,语速清晰而果断:
  “Anita,怡和主席演讲词的最终确认件,十分钟内必须搞定。”
  “还有BBC那个难缠的制片人James,我刚用三条新增的独家数据堵住了他的嘴,他已经答应把焦点放在新能源投资部分。”
  “Selena,后日晚宴主桌的座位图,按我用笔修改的这份重排,信和那位太子爷和怡和的董事总经理之间,必须隔开三位,用招商局和太古的人做缓冲,面子要给足。”
  “媒体礼包再加多一份可持续发展报告的摘要精编,中英文对照,我要在记者离场前放到他们手上。”
  她像一位经验丰富的交响乐指挥,精准调动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音符。
  Anita应声如钟,抱起文件夹旋风般冲向法律部,Selena则冷静地推了推无框眼镜,立刻去制作新的座位图,效率同样惊人。
  办公室玻璃隔断外,施薇抱臂而立,目光停滞在齐诗允有条不紊、控住全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她推门进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都带着雷厉风行的节奏。
  施薇将一份刚打印的、还带着余温的文件递给对方:
  “怡和的老狐狸刚签了字。”
  “明年第一季度追加百分之十五的预算,Yoana,干得漂亮。”
  闻言,齐诗允嘴角浮起一抹受到夸奖的腼腆笑意,而面前的女人恣意松弛地靠在她桌沿边,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新宏基地产、林氏的公关危机…再加上怡和这一仗,没人再能质疑你这个总监的含金量。”
  话音落下,齐诗允接过文件,指尖立刻感受到纸张的微热。
  总监。
  这个自己花了近两年时间,用无数个熬夜的方案、绞尽脑汁的危机公关、以及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换来的头衔,此刻真正落定。
  一股混杂着疲惫与巨大成就感的暖流,在这刹那悄然冲散了连日来的紧张感。女人抬起头,迎向施薇的目光,眼中闪烁着职业性的锐利与得到认可的动容:
  “多谢你Vicky,是团队肯跟我搏命,也不是我一人之功。
  “是你带得好。”
  施薇拍拍她肩膀,语气不容置疑:“今晚六点庆功宴,老地方,不准缺席。”
  “好。”
  齐诗允笑着回应对方,施薇交代几句后又匆匆转身离开她的办公区域。
  女人深吸一口气,将那份预算文件轻轻放在已堆满材料的桌角。
  升职,加薪。这一切如同阴霾冬日里破云而出的阳光,真切地照在她身上。这是她凭借自身能力挣来的城池领地,是她在惊涛骇浪般的命运中,牢牢握在手中的、实实在在的分量。
  她需要这份成就感,更需要这种掌控感。
  端起早已冷掉的咖啡抿一口,齐诗允的目光,无意间瞥见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时,有一瞬的失神。
  前几日警方发现疑似程啸坤尸体的新闻,她也看到了。
  初时的震惊过后,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让她虚脱的缓解。
  那个噩梦,似乎真的随着那具腐烂的尸身,被海浪带走了…这些天她看到雷耀扬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松弛,虽然他依旧忙碌,但深夜归来时,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鸷淡了些许。
  这让她也能稍稍喘口气,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眼前这场必须打赢的硬仗中。
  工作,是她对抗无常命运的铠甲,也是她通往正常生活的唯一途径。她必须完美收官,为自己,也为VIARGO。
  窗外的冬雨依旧下个不停,但至少在这一刻,办公室的灯光足够通透明亮,足以照亮她脚下的一方之地。
  这能让她暂时忘记家中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沉默,忘记雷耀扬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忘记那具在大屿山海滩被发现、身份存疑的腐尸带来的残余恐惧。
  待庆功宴结束回到半山,已是十一点。
  忠叔适时出现,接过她的大衣和公文包,低声道:
  “齐太给你炖了虫草花胶汤,在厨房温着。”
  齐诗允笑着礼貌点点头,脱下高跟换上柔软的家居鞋,走向厨房。
  灶上的白瓷炖盅冒着丝丝热气,旁边贴着一张浅黄色的便利贴,上面是母亲方佩兰略显稚拙的字迹:
  「阿允,工作辛苦,饮碗汤补补身。——阿妈」
  女人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暖融融一片。
  因为这种琐碎而持续的母性温暖,是她卸下职场包袱后,最能抚慰人心的力量。她坐在餐厅安静地喝完一碗汤,让温热鲜甜的汤汁熨帖着疲惫的脾胃。
  上楼时,齐诗允经过书房。
  她看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和极低的、压抑的讲电话声。迟疑了几秒,她脚步轻盈地绕开,没有进去。
  因为她能感觉到雷耀扬的忙碌,以及那种忙碌之下,某种更深层次的不安。疑似程啸坤死亡的消息似乎带来了短暂的松弛,但一种新的、更庞大的压力正在聚集。
  那些关于洪兴,关于社团内部更复杂的博弈。她选择不过问,将自己沉浸在事业的成功里,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生活,仿佛在一种脆弱的平衡中继续。
  她努力维持着职业女性的光鲜与干练,享受着晋升带来的满足,贪恋着家中琐碎的温情…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深不见底的、雷耀扬正在独自面对的黑暗漩涡。
  有时他还没睡,书房门缝下透出灯光,她会端一杯热咖啡或是鲜榨果汁以示关心,而两人会习惯性交换一个疲惫却默契的眼神,无需多言。
  这个家,仿佛真的在狂风暴雨后,驶入了一片看似平静的水域。
  只是这片平静,过于平滑,过于刻意,隐隐透着一种暴风雨后万物蛰伏的、令人不安的死寂。
  方佩兰依旧每日买菜、煲汤、烧菜。偶尔望向窗外时,眼神里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茫然。那束出现在亡夫墓前的白色芍药,像一枚冰冷的图钉,将她心底某个角落悄悄钉住,不敢深究,却又无法忽视。
  生活像裹着糖衣的苦药,表面的甜腻掩盖不住内里的苦涩。
  每个人都在扮演正常,麻木地向前行进,仿佛只要不去触碰那些深埋的疑团与隐患,它们就会自动消失。
  澳门,葡京背后,一间灯光昏聩的地下小赌厅。
  空气混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又从中散发出一种病态的、不见天日的亢奋。骰盅摇晃的哗啦声、红蓝筹码碰撞的清脆声、赌客们压抑的低吼或叹息,构成一幅沉沦的图景。
  赌台边,一位脸部还有些浮肿的「新客」,用墨镜后那双赤红的眼,死死盯住旋转的骰子。他面前原本稀少的筹码,竟奇迹般垒起了一小堆。
  刚才连续押中了几把「小」,为他带来一种久违的、令他眩晕的强烈征服感。
  男人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不再是抠抓桌面,而是神经质地捻着一枚万元筹码。
  旁边,钱茂昌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洪亮得几乎盖过周遭喧嚣:
  “犀利!陈生!我都话你是大富大贵之相!”
  “看到未?时来运转!挡都挡不住!”
  中年男人神秘兮兮地凑得更近,指着赌桌的方位和程啸坤所坐的位置,唾沫横飞地低语:
  “我早同你讲过!蒋生请高人看过,你现在这个「陈生」的八字,同这张台的风水旺到爆灯!”
  “白虎回头,青龙汲水,正克对面庄家煞气!”
  “你不是在这里赌钱,你是在这里扳回本就属于你的运数!”
  这番半真半假、牵强附会的风水玄学,在这一刻,如同最猛烈最辛辣的酒,灌进程啸坤早已被仇恨和药物侵蚀的大脑。
  男人猛地抬起头,新塑的陌生面孔因极度兴奋而扭曲,也顾不上那还未恢复的扯痛,那双眼睛里迸射出一种近乎迷信的狂热光芒。
  赢钱!运气!风水!
  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金牙昌的话。他程啸坤命不该绝,连老天爷都在帮他,让他改头换面,卷土重来!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而亢奋的低笑,毫不犹疑将面前大半筹码狠狠推上「大」的区域,动作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属于我的!我统统要扳回来!连本带利!”
  这一刻,赢钱的快感、虚无缥缈的命运加持,与心底那刻骨的仇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燃烧成毁灭性的能量。他已在赌桌的喧嚣与风水的妄语中,寻到了一个名为复仇的方向!
  见状,金牙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脸上却堆满赞叹与崇拜:
  “陈生够气魄!这铺一定赢!”
  “就是要这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像你老豆一样威风!到时候…不单止赌台上,就算是香港地,都要因为你而变天!”
  说话间,骰盅揭开———
  四、五、六,十五点大!
  见这情形,程啸坤发出一声扭曲的狞笑,他伸出双臂向前猛地一揽,将赢来的大量筹码尽数搂到身前,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男人完全沉浸在这虚假的逆风翻盘和命运眷顾中,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一步步推向更精心设计的悬崖边缘。
  金牙昌满意地看着这头被重新塑造的复仇凶兽,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须臾,微胖男人离开赌厅。
  穿过一条散发着尿骚味的后巷,他快步走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丰田皇冠旁,钻了进去。
  车厢内烟雾缭绕。他拿起手提电话,按下号码,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恭敬而肃穆。接通后,金牙昌对着话筒低声汇报,语气笃定:
  “蒋生。”
  “条鱼食咗饵,仲食到舔舔脷,以为真系自己时运高…系,把火已经烧到遮唔住,就快连自己都烧埋……”
  电话那头,蒋天养的声音低沉缓慢,听不真切,却自带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能透过电波传来冰冷的杀意。
  金牙昌仔细听着,连连点头:
  “…明白。”
  “我会让他再赢多几天,赢到以为自己是赌神再世,到时候再……”
  说着,微胖男人顿了顿,嘴角咧开阴冷的弧度:
  “香港那边…「年货」已经备齐,就等这阵「东风」一到,就遍地开花。”
  得到蒋天养对他办事能力的肯定,金牙昌洋洋得意挂断电话,将大哥大扔在副驾驶座上,长长吐出一口烟圈。
  烟雾缭绕中,他望向车窗外澳门光怪陆离的夜景,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洪兴的复仇之刃已经磨利,并巧妙地让这把刃相信自己无坚不摧。
  现在,只用待时机成熟,这把疯狂的“刀”就会自行出鞘,斩向所有预设的目标。
  糖衣正在融化,腐肉的气息终将无法掩盖。
  香港的雨…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