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才开着车在外面转了好几圈，特意避开了饭点才去找赵丰闰，他是很怕打扰到别人的，再者，家里人都知道赵丰闰有一个很不一般的老婆，主要还是担心会惹得她不快。
  在赵华才停好车，解安全带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两手空空，这样上门似乎也不太合适，他便将目光转向了车尾。
  待后备箱盖关上，他手里便多出了一个箱子，里头装的是茶壶，他打算借花献佛，算是走了个捷径。
  赵华才跟堂叔家的佣人说明了来意，对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领着他进院子，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正在打电话的黄珍，他停下脚步，对她招了招手。
  黄珍换了只手拿手机，举起手掌示意他等一下，过了大概几分钟，她挂掉电话打开了佣人手里的东西：“华小子，这里面不会是你给我们准备的礼物吧？”赵华才紧张地搓着衣袖口，不那么有底气地点了点头：“是啊，是。”黄珍拿出茶壶，哟了一声：“不得了啊，华小子出息了，不过你送给我们这个，要是被你爸妈知道，怕是背后又得骂我跟你堂叔了吧。”
  赵华才尴尬地摆摆手，说怎么会啊堂婶，我不会让他知道的，你放心收下就行。
  从小到大，这是他的父亲第不知道多少次让他置身于这般窘态毕露的境地，那又贪心又小气的形象深入人心，家里人，甚至是熟悉些的外人，都知道他父亲的做派，主观的评价即便会顾些情分、面子，但大多也是不太客气，就连赵华才私下里对他的父亲也是没多少好话，他坚信自己的自卑很大一部分就源于此，要是他有个正直朴实的父亲，别人就是想揶揄他们一家人，再怎么说，说穿了，也只能说个穷，说个望子成龙痴心妄想，而不是一箩筐的丑事倒不尽。
  赵华才深感无力，偏偏这些讨厌的缺点还要再跟着他几十年，等到能说的人死绝了，大家淡忘掉那些事情的时候——呵，他也已经老了，一辈子都活在父辈残留下的阴影里没有逃出去过！
  黄珍喊了他几遍也没听见回答，一看男人的表情，满脸悲壮，似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事里，她不免要提高音量再重新喊一遍，赵华才这才回神，浑身一颤，慌慌张张地走上了台阶。
  “你啊，都三十岁的人了，”黄珍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该稳重点，不好总这样冒失。”
  赵华才点头如捣蒜，大冬天热出了一背的汗，进屋后，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赵丰闰，黄珍注意到了他在找人，便对他解释道：“你堂叔吃完饭以后就跟朋友出去钓鱼了，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黄珍指向沙发，意思是让他坐，赵华才仔细想了想，直接和堂婶把事情说清楚兴许更加靠谱，他便放心地跟着黄珍走到了沙发边坐下，一本正经地端正了姿势。
  “婶婶，我最近接了一个私教课的兼职，服务的对象是柳国才的孙子柳玉书，你对这两个人有印象吗？”
  黄珍摩挲着自己常年保养得当的长指甲，眉头微挑，似乎对他的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柳国才？我当然知道，那不是谭涛的老丈人嘛，至于这个什么玉书，我倒没听说过……怎么，他跟你说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赵华才斟酌着措辞，把事情原封不动地讲给了黄珍听，但不忘记省略掉中间自己掺和的那部分，黄珍听罢，表情不善地重重放下水杯，吓得赵华才又是一抖，结巴道：“婶婶……你、你消消气。”
  黄珍撑着太阳穴，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勾起唇角，问道：“华小子，你不会把咱自家的事情往外乱说吧？”赵华才立刻摇起头：“绝对没有！婶婶，这些事情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黄珍观察着他的表情，转念一想，这孩子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因此便不再多质疑什么，而是将思考的重心放在了柳家人说的话上。
  “谭涛再怎么样也算是姓柳那小子的姑父吧？他好好地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赵华才咽了咽唾沫，觉得有必要替好友的动机解释一二，为此，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我觉得他是害怕被灭口……因为……嗯……火灾很有可能是谭涛的手笔……所以他要提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他还说……谭涛包庇通缉犯。”
  女人轻敲着膝盖，沉声问道：“什么通缉犯？”待赵华才跟她解释了一通，她了然地发出声冷哼：“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那畜生还是爱玩这套下三滥的东西，想当年，他就靠着这点不入流的手段，把我们江抚给搅得天翻地覆，连警察都跟着倒血霉。”
  提到和警察有关的事，赵华才有了印象，那时他在读高中，东街西巷，随便买一份报纸，上面刊登的内容里都少不了一则有关于警察的死讯。大概是因为那位刑警死亡的方式过于惨烈，所以社会上对此案的议论持续了许久，至于最后是怎么消停的，普通老百姓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凶手至今仍未归案，而这桩案子，兴许早就连同那位警察已寒的尸骨，被众人给抛到了脑后。
  “婶婶，难道说……”
  黄珍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我只知道谭涛那畜生不是人，别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清楚。”
  她想起在竞标会上，谭涛的小儿子害自己吃瘪的事情，心中冷笑着，很快生出了一个主意，这样的哑巴亏她必须还回去。
  “辛苦你专程跑过来跟我说这些事情，等你堂叔回来，我会转告给他，谢谢你啊华才。”
  她黄珍可不是赵丰闰这个软骨头，说谁没有在生意场上出过差错，成天劝她不要生气，不要放在心上，她也不客气，回敬说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我在背后生气，谭涛就是弄死十个你都不成问题啊，赵丰闰这才闭了嘴。总而言之，她，是不会让姓谭的一家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