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咕噜。
  吞咽声在耳边响起，一下又一下。
  双腿逐渐失去了力气，身体顺着墙壁缓缓往下滑去，却被身前一双手揽着，带着她一同沉沦，直到两人都跌坐地面。后背紧贴着墙面，明明冰凉，闻妄雪却只觉得浑身燥热。
  舒服的酥麻感从颈侧细细蔓延，顺着血液渗入身体，将她的四肢、骨髓，甚至思维都温柔占领。
  意识变得黏糊又软绵，连呼吸都失了控，又烫又急，小腹深处更是涌起一股空虚与热流，让她不自觉地夹紧双腿。
  啊……是了……
  太久没被吸血，她几乎都忘了，母亲的唾液好像是带有这种效果的。
  双腿不安地磨蹭了一下，却只与另一双腿紧密地交缠在一起。
  胸口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着，闷得发慌。闻妄雪微微仰头，试图汲取一点新鲜的空气，却被头顶的白光晃得一阵发晕。
  视野轻轻晃动，朦胧的光晕一圈一圈地散开，她想看清，可越是努力焦距视线，眼睛便越是酸涩，直到眼角渗出一层水意。
  ……太亮了啊。
  她在心里想。
  都怪光太刺眼了，所以才会流泪的。
  颈间传来轻柔的吸吮，生命顺着那里一点一点离开身体。心脏快速跳动，可每搏动一次，胸口的空虚便扩大一分。
  头顶的灯实在太亮了，让她不得不眯起眼，可光还是烦人地透过睫毛渗入，将眼眶刺得愈发酸涩。
  闻妄雪轻轻吸了吸鼻子，索性侧过头，将脸埋入母亲的颈窝里。
  好软。
  脸颊贴上温凉的肌肤，呼吸间尽是母亲身上的气息，淡淡的，却让人安心。闻妄雪忍不住蹭了蹭，贴得更紧，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藏进去。
  终于不刺眼了。
  攥着母亲衣角的手指收紧，昂贵的布料被揉乱成一团，她抓得很用力，用力到指节都泛白。
  一滴泪无声滑落颊边。
  也好，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能这样被抱着，被需要着。
  就够了。
  闻妄雪又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将自己埋得更深，静静等待着血液的抽离——
  然而下一秒，颈侧的吸吮却忽然停下。
  她原本还沉浸在母亲带来的酥麻里，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嘴唇离开的地方便被一根手指轻轻按住。
  指尖传来淡淡凉意，那点刺痛很快被抚平。
  闻妄雪愣愣地看着母亲。
  这就结束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光滑无痕，只残留一点湿润和余温，獠牙刺出的血孔已经消失无踪。
  “好了。”
  母亲收回手，神情没有丝毫异样，连眼眸都褪回寻常的深紫。
  “啊……哦……”闻妄雪还有点懵。
  闻夙渊垂眸看她，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随后下移，贴上红润的脸颊。
  胃部的绞痛终于平息了些许。这段时间几乎滴血未饮，体内的渴望日益膨胀，折磨得难受，好在这具投影躯体没有实体那般强烈的本能冲动，不会失控，所以她才敢借这个机会稍作补充。
  虽然不够，远远不够，但至少能让她暂时维持稳定。
  掌心的温软让她心神恍惚。只要再咬下去，只要再深入一点，就能将这具身体吞吃入腹，让她永远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不过那样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宝宝了。
  多可惜。
  “还晕吗？”她收回手。
  闻妄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自己也不太确定。
  “先休息一下。”闻夙渊说，“等会再训练。”
  ——
  劲风擦着耳朵呼啸而过。
  闻妄雪猛地偏头，只有几缕发丝被削断，但惊悸却让她脚下一晃，险些失去支撑。她稳住心神，随即腰腹发力，迅速跃向另一侧的墙壁，双脚稳稳踩在墙面上，身体与地面形成完美的直角。
  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赶紧往上看——
  那个一直紧追不舍的鬼影也跟着冲了过来，惨白的脸越来越近，嘶吼着要将她撕碎。
  闻妄雪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后退，但脚跟才刚挪动半寸，便又强迫自己站定。
  她抬手在空气中一划，一道巨大的光刃凭空凝聚，挡在面前。
  那鬼影冲势太猛，已经来不及转向，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嗤！”
  光刃没入鬼影，将它瞬间劈成两半，但那些雾气并未就此散去，转眼又聚拢在一起，试图重新拼组身形。
  不过闻妄雪早有预料。
  在鬼影被斩开的瞬间，她就冲了上去，手中光刃朝着那团雾气连续挥斩。
  一刀、两刀、三刀！
  光与黑暗碰撞，每一刀都将刚刚聚拢的雾气再次斩散，不给它任何塑形的机会。
  在持续的攻击下，浓郁的黑雾渐渐变薄，雾气翻腾间，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光球逐渐浮现。
  闻妄雪眼睛一亮。那就是母亲说的能量体核心！
  她握紧光刃就要刺去——
  可就在这时，黑雾突然像水一样融化，渗进了脚底纯白的墙面。墙上的影子一分为三，分别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延伸。
  闻妄雪心里警铃大作，还没反应过来，那些黑液又从墙里冒了出来，凝成三个一模一样的黑影，把她围在中间。
  与此同时，它们脚下的影子疯狂伸展，化作黑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袭来。
  “什么？！”闻妄雪瞪圆了眼睛，手脚瞬间被捆住，“不是说好一对一吗——！”
  某个平静的声音飘来：“实战多变。”
  锁链越勒越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咬牙挣扎，光刃胡乱横扫，好不容易斩断手腕上的黑链，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更多的锁链又缠了上来。
  三个鬼影慢慢逼近，空洞的眼眶里黑液滴落。
  不行……得想办法！
  她逼自己冷静，脑子飞快运转。这些能量体都是母亲造出来的，而母亲是吸血鬼……
  吸血鬼……
  闻妄雪忽然想起来了。母亲好像提过，她不喜欢白天，不喜欢阳光。虽说作为纯血那点光不会真的伤到她，但也许能扰乱她的造物.
  想到这，她索性闭上眼，不再白费力气挣扎。
  她不再去想什么武器或攻击招式，而是想象阳光——炽烈的、刺眼的、能将世间一切阴霾都烧尽的阳光。
  想象它从体内爆发出来，想象它驱散所有黑暗。
  下一秒——
  “滋啦——！”
  耀眼的光芒从她身上轰然爆发，瞬间照亮了整个训练室。
  黑色锁链在触及光芒的刹那就被烧成了灰，那些鬼影更是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光芒中冒烟挣扎，最后彻底消散。
  光芒持续了几秒，然后慢慢褪去。
  “呼……哈……哈啊……”
  闻妄雪从空中落地，双腿一软，顺势瘫倒在地上。她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刚才那道光太过明亮，她又忘了闭眼，直面强光，现在眼睛酸痛刺痒。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身旁停下。
  她又缓了好一会，才慢慢放下手，试着睁眼。眼前的一切还带着残影，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她眯起眼睛，又眨了眨，视线这才逐渐清晰。
  母亲的脸映入眼帘。
  她半跪在身旁，正垂眸看着自己，眼带笑意。
  “妈妈的弱点，宝宝倒是记得清楚。”
  掌心轻轻盖在闻妄雪的眼睛上，一阵微凉拂过，酸涩与干疼瞬间消失。她淡淡道：“看来以后得多留心了。”
  闻妄雪愣了愣，脸颊微微发烫。
  “我……我只是记忆好……”她小声嘀咕，心虚地移开视线。
  闻夙渊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卷起她的裤腿。膝盖上有几道刚才翻滚闪避时磕出的擦伤，正渗着血丝。淡淡的能量从掌心溢出，渗入皮肤，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速度有精进，”她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评价道，“临场应变也好。”
  闻妄雪听着，眼睛亮了几分。
  闻夙渊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确认伤口痊愈后才继续：“遇上稍弱的敌人，应能勉强自保。”
  闻妄雪问：“真的吗？”
  “嗯。”闻夙渊又检查了一下她手臂上的几道擦痕，指尖拂过，伤口随之消失，“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逃跑仍是上策。”
  “哦……”
  确认没有其它伤口后，闻夙渊才起身，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
  “啊？这么快？”闻妄雪一怔，话里难掩失落。
  “后续还有事需处理。”她解释道，“明日我不会来了。”
  闻妄雪愣了愣，立马问：“为什么？”
  “两日后，猎人会把你转移。”闻夙渊淡淡道，“我们会在那时接你回去。”
  她简单说明了接应的安排，随即看向女儿，认真道：“到时你只需待在原地，等我来接。这是你唯一需要做的，明白了吗？”
  闻妄雪点头：“明白！”
  “起来吧。”闻夙渊朝她伸出手。
  闻妄雪握住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那已经开始虚化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起嘴角：“那……后天见？”
  闻夙渊微微一怔，片刻后才轻轻应道：“嗯。”
  她的身影继续淡去，轮廓越来越透明，最后彻底消失。
  训练室只剩闻妄雪一个人。
  她看着母亲消失的位置，刚才扬起的笑容慢慢褪去，表情变得复杂难辨。
  手缓缓抬起，抚上颈侧。
  那里皮肤光滑，什么痕迹都没留，可她还清楚记得獠牙刺入时的感觉，以及母亲吞咽间极力掩饰，却仍控制不住泄露的……
  食欲。
  虽然早就察觉到了，但刚刚母亲眼底的躁动，她还以为这次真的会……
  闻妄雪在原地怔怔站了许久，才慢慢放下手，转身离开训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