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你知道我是谁吗
作者:阎崇年间廷史司理事      更新:2025-05-29 14:51      字数:2108
  “赵小姐。”
  手上握着器具的男人浑身沾满木屑。
  对于陌生空间他不具备掌控力,即便二人相距不远,他也必须攀扶着墙壁向她靠近:
  “你看看,这次重做的雏形哪里还有问题需要修改。”
  视频剪辑到一半,电脑屏幕上停在了男人作木的身影。
  乔佳善转过头,不经意瞥过一眼远处的家具半成品,答得并不走心:
  “可以帮我把桌角裁成圆弧吗?”
  “好。”
  陈挚答得爽快也走得利索。
  试探的脚步好不易走回原处,他弯下身在工具包里摸索着用具,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这是他返工的第几遍,连她都数不清了。
  一张桌不过两天的活,生生拖了将近一个星期,他也没有半句怨言和分毫不耐。
  起初让他重复返工不过是为了抓住更好的镜头,积累更多的视频素材。
  到后来呢?
  她不过是想刁难他,故意提出一些极端要求,让他不好过。
  敲敲打打的声音再度响起。
  乔佳善没有重新戴上耳机回到剪辑工作,而是抽出了一支香烟,衔在了唇间。
  旧椅因靠坐发出咿呀一声长响。
  长卷的发如浪流一般铺在椅背。
  火机玩耍在她的手中,迟迟没有点燃烟头的打算。
  她偏过首,将视线落在了躬身作木的男人身上。
  那是一张落笔锋利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清晰,每一笔勾画的轮廓都恰到好处寻不出任何差错。
  麦色皮肤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木尘,臂膀山峦般的肌肉随着每一个动作而微微起伏。
  修长的双腿因屈折着而在长裤下绷出了力量感的线条。
  火机打响的那一瞬。
  火光燃在了她棕黑色的瞳心,烧红了黑与白的分界线。
  烟雾缕缕腾绕,随着她启唇呼出扩散开来。
  乔佳善站起身。
  像是刻意掩饰自己的行径,将脚步放得又轻又缓。
  直至停在他身边。
  她弯下腰,用双指摘去了唇间的烟支,抵近了他的耳畔:
  “陈师傅,桌角的弧度,我想再大一些。”
  烟草味混淆了淡淡的香氛气息钻入他鼻腔。
  她的呼吸拂动起他鬓边的碎发,使他的肩膀一颤,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好。”
  气音虚浮,他应道。
  指腹带有微凉,轻轻滑过他的手背。
  他的皮肤从来滚烫,要比她热上好几个度。
  粗大的骨节因僵硬在那而绷得发紧,筋脉突出的手背每一条青紫色血管都隐隐搏动。
  多丑陋的手,新伤旧伤数不胜数。
  她曾多么嫌恶,并称之为令她作呕。
  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徘徊在他手背上的指描绘过每一处伤痕,又在残截处摩挲。
  轻颤是他压抑过抽离冲动的后遗症。
  男人原本平缓的呼吸变得有些深重。
  她看出来,也为之心生怒意。
  面对于一个初识的陌生女人。
  他为何不躲?
  他既然不躲。
  那她就继续得寸进尺。
  捏在他下巴的手迫使他高仰起头。
  具有压迫气息的吻将盈满的烟草味灌入了他的口腔。
  舌尖打破僵局挑开了男人的牙关,一个劲往里送。
  他带着分胆怯试图回应,用温柔应对她的蛮横。
  可他越回应,她便越粗暴。
  衔过他的舌不留余力狠狠一咬,血色瞬间绽在二人的唇齿之中。
  他没有因此退却,反而任由她肆意妄为。
  唇与唇相分离时,还牵扯着难斩难断的银丝。
  银丝夹杂着血色,落在男人唇上斑斑猩红。
  烟灰弹落在地。
  掐在男人下巴处的手添了几分力度,将他的皮肤掐出了深深的甲痕。
  不像是对待一个人,更像是对待一个即将丢弃的废弃物。
  “谁都可以吗?陈挚。”
  那声音冰冷如霜雪,让人身似寒冬。
  “不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乔佳善。”
  “你知道?”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戳穿我?”
  “我怕……”
  他哽咽。
  灰白色瞳孔泛起了水色,落了些残欲的脸上更浓的却是凄楚。
  水色漾啊漾,浪花拍红了眼眶,就快漫溢而出。
  一千九百三十六天。
  他数着日子过。
  没有期限的守候太难熬了。
  时间一点一点剖开他的身体,疼得刺骨。
  他用渺茫的期冀作针作线,一遍遍缝合一遍遍拼接。
  电话铃声响起了又挂去了。
  心火燃了又灭了。
  直到第一千九百三十七天。
  她站在他的面前。
  对他说。
  她叫赵小姐。
  她是城里回来的文化人,满载荣光。
  他一个粗莽的村汉,一个瞎了眼的木匠。
  “乔佳善,我……”
  他咽下了难稳的腔调,却再抑不住眼角滑落的泪痕:
  “我、”
  他勾起唇角,咧开了嘴。
  任苦涩满面:
  “我怕你不愿认我。”
  冒着火星的烟头狠狠摁在了男人的唇角。
  瞬间而来的疼痛让他咬紧牙关浑身颤栗。
  推动他肩膀上的重力使他向后倾倒,让他重重跌落在地。
  她鼻腔中的哼笑声逐渐失控:
  “哈哈哈哈……”
  是鄙夷。
  是不屑。
  是嘲弄。
  “陈挚,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她的笑声不止,比什么都刺耳:
  “可惜啊,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