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称谓
  “她说什么了？”
  “嗯……光脑里不太好说，她一直在胡言乱语，现在被医生控制住了，你下午有时间亲自来看看吧。”
  洛伊所在的地方似乎有些吵闹，惊呼混杂吼叫，游曦勉强才能听清洛伊的话语，还未来得及接着询问细节，洛伊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徒留游曦对着光脑的忙音皱眉。
  “洛副将说什么了？”
  苏扶月看起来对洛伊所说的“诋毁皇室”很感兴趣，这个远在西境的帮派打手，能对帝都皇室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洛伊让我下午过去一趟，可能光脑里说不清楚。”
  “噢，好吧……对了，那游阿姨有没有给联系过你啊？”
  “没有，她为什么要联系我？”
  “林晓寒还活着，还生下了你的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洛伊昨晚既然能跟我告状，也肯定会通知游阿姨吧？”
  苏扶月一问，游曦才突然反应过来，就洛伊那个公事公办的性格，再加上对林晓寒的多年误会，就算自己下令阻止她直接向中央军部汇报，她也一定会通过私人途径联系游家的。
  一想到自己过会儿还要应付母亲的质问，游曦就不禁有些头大，在游家与皇室军部那边，林晓寒现在的名声可谓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仅凭林晓寒的一面之词，母亲是不会轻易相信林晓寒的。
  正苦恼着该怎么把母亲搪塞过去，好让母亲不立即派兵捉拿林晓寒，游曦手上的光脑便又剧烈震动了起来，定睛一看，通知屏上赫然显示着游泽风的头像。
  还真就说曹操曹操到。
  “你身上有景明的照片吗？给我一张。”
  在接通光脑前，游曦先寻林晓寒要了张方景明的照片，这是方景明幼儿园毕业时在校门口拍摄的一张单人照，过盛的阳光照得某位身着战斗披风的小朋友有些睁不开眼，但好在脸上的笑意灿烂非凡。
  接通光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帝国元帅风雨欲来的阴沉面容，其次才是游泽风极具压迫感的质问。
  “游曦。”
  “母亲早。”
  “怎么回事？”
  “母亲，你问的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
  游泽风盯着游曦夷然自若的面色，险些把腮帮子都给咬碎了，这丫头每次做完坏事后都会用这样一副平淡镇定的面色装傻，看得人火气蹭蹭直冒。
  “未得指令擅自行动，私自带领洛伊副将前往西境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后边也给你补上了任务通知，擦好了屁股，但你这次干扰洛伊的抓捕过程，包庇通缉犯是怎么回事？你是真想接到停职令？”
  帝国元帅动怒，即便是远隔千里的苏扶月都隔着显示屏感受到了浓浓的寒气，一抖打了个寒战。
  相较之下，游曦的反应显然就镇定多了，游曦并没有立即回答游泽风的问题，而是抬手，将手中方景明的照片展示在了游泽风的眼前。
  “这是什么？”
  “这是我女儿。”
  “什么？？！”
  游泽风纵横军部疆场大半生，难得有这般失态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的时刻，瞠目挢舌之中还愈发弯腰靠近了光脑显示屏，凝神贯注地端详着照片。
  本还想问出类似于“你确定这真的是你的女儿？”之类的言论，但在仔细看清照片上小女孩这与游曦同出一辙的脸后，游泽风彻底沉默了。
  林晓寒当年失踪时确实已经怀上了游家的血脉，若是侥幸没死，那确实有可能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照片中咧嘴大笑的小女孩虽说少了一块门牙，却是更显可爱，还翘着腿冲镜头比了个大大的手指树杈，整张照片元气满满，让观者的血脉都活络了起来，瞅着可比在一旁拿着照片的这个面瘫脸讨喜多了。
  游泽风本来还想要再凑近些，仔细瞅瞅这个脸蛋红扑的小女孩，但游曦却一下子将照片给抽走了，游泽风凑近也只是更近距离地和游曦的铁板脸大眼瞪小眼。
  死丫头一个。
  “好吧，所以林晓寒是要用我孙女做要挟？她想要什么？钱还是权？怎么才能放我孙女回来？”
  游泽风绵长吐出一口气，回身坐回椅子上，随后便抛出了一连串问题，一口一个“我孙女”，看来是对方景明这个孙女无比上心。
  筹码先摆上桌，引得对方沉不住气，露了声色，那后边的事情就好谈多了。
  “景明很黏林晓寒这个妈妈，不能随便离开林晓寒，且当年的事情存在一些误会，我们在刚才已经审问过一轮了，过会儿我把审问信息汇总给你。”
  “行，那先让林晓寒和我孙女一起回帝都，我会派人过去接应。”
  伸手拿起一旁的呼叫器，游泽风当即就想安排人手前往西境接应孙女，却蓦地听见了游曦果断的拒绝。
  “不。”
  “嗯？”
  “我会自己处理这件事，等任务完成后，我会把她们安排妥当，母亲你现在帮我调查一下泰金公司就可以了。”
  “你想包庇林晓寒？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只要我一个通知，军部这边立马就能出动几百人捉拿通缉犯，到那时候，可就不是和我私了这么简单了。”
  “你要是派人，我就带着林晓寒和女儿躲起来。”
  游泽风满带怒火望入游曦的眼，却从这双剔透浅眸中望见了久违的光芒闪耀，霎时怔住了。
  “你知道的，你找不到我。”
  笃定到可以被称为狂傲的语气，于公于私都是极其大逆不道的一句话。
  这人始终未变的平静面容下，竟不再是昔日草木俱朽的一洼死水——有久违的斜阳消释层云，倾落平湖，激起浮光粼粼，温煦阵阵。
  真有枯骨能在一夜之间血肉疯长吗。
  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林晓寒攥住游曦的衣角，颤抖屏住了呼吸，游曦却没有丝毫退缩，腰脊笔直，始终抬目与游泽风相对。
  长久的沉默对峙，终于，游泽风扶额长叹一气，闭上了眼。
  她真是败给这个死丫头了。
  “好吧好吧，但你必须要保证我孙女的安全，我孙女掉半根毛，我都要亲自接手此事，至于泰金公司……”
  “怎么了？”
  “有点奇怪。”游泽风伸手拿起了一旁方桌上的几页纸张，“我这几天正巧收到了有关泰金公司的举报文件，市场检举的文件竟然送到了军部来，有意思吧？”
  “谁递送的文件？”
  “YI-G70号无人机。”
  YI-G70号无人机，曾于七年前参与中央军部的基础物资转运，但因为翅翼的设计存在缺陷，仅在两个月后便被全部迭代为了更为稳定的BR31号无人机。
  换句话说，这是台七年前的绝版机。
  “中央军部在七年前有关于无人机丢失的报告吗？”
  “有啊。”
  游泽风调出自己的光脑副屏，对着满屏的乱码文件戳戳点点半晌，才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文件。
  “当时和无人机一同失窃的还有一些枪支弹药和一个特级炸弹，嫌疑人的名字你也挺熟的，叫游曦。”
  叮的一声轻响，游泽风便将文件输送了过来，游曦无视母亲的调侃，伸手点开了文件，果然是七年前那起假冒偷窃案，有人冒充成她的样子前去特级武器库进行偷窃，甚至直到今天，军部都还没有抓到真正的罪犯。
  所以使用YI-G70号无人机举报泰金公司的人，就是当年偷窃特级炸弹的那帮人？那她们究竟有些什么企图？
  结合林晓寒方才的说辞，林晓寒发现泰金公司在偷偷向黑诊所提供医疗器械，而后行踪暴露，险些被泰金公司的人用特级炸弹灭口，那偷窃炸弹的这帮人不就是泰金公司的人吗，现在又为何会主动检举泰金公司？难道是内部反目厮杀？
  左右想不出答案，游曦说了一句有消息及时联系，便顶着游泽风不悦的目光迅速关闭了光脑，又扭头问了林晓寒几个当日的细节，但当时林晓寒的情绪濒临崩溃，也没注意到什么非常有用的细节。
  事情巧得有些邪门，各色的线团搅和在一起，看似存在一些脉络，实际却是越整理越复杂迷离。
  看出了游曦这边的事情还不少，且所有行动也不是如洛伊所言的妄作胡为，苏扶月与游芜叶便先行告辞了，帝都大家宴在即，她俩这几日需要赶紧把西境这边的工作全部完成。
  二人在临走前还特地问来了方景明常去的玩耍去处，打算顺道去捏捏游曦女儿的脸蛋子。
  待苏游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林晓寒才收回视线，在店门口挂上今日不营业的牌子，转身回到了店内。
  方才送苏扶月出门时，苏扶月除开问了几个与方景明有关的事情，就再没跟林晓寒有其它任何的交流，林晓寒知道苏扶月的心中还对她有一些芥蒂，但她也确实无话可说。
  毕竟的确是她做了错事，害了游曦，害了游家，也让游曦的亲人朋友难过与担忧。
  西境之夏的晨时，一日之计的蓬勃时刻，人烟渐起，车马始行，炫目的灿阳给大地万物镀上璀璨的金光，却独独在林晓寒的头上留下了一片乌云。
  悒悒不乐迈入店中，游曦依旧坐在方才的木桌前，双手如飞地点击着光脑屏幕，似乎是在总结方才的审问内容。
  朗目疏眉的俊美女人，抿唇全神专注着手上的工作，周身环绕着一股成熟女人的迷人气质，若是放在其他任何时候，林晓寒都会怦然欣赏一番，但在此刻，她却没太多心情观赏这一道美景。
  静谧的店内只有游曦的指尖敲击触碰屏的声音，林晓寒蹑手蹑脚靠近游曦，坐在游曦身旁，未得游曦的一个眼神。
  这个女人工作也太认真了吧。
  心绪有些过于沉重，林晓寒捏住了游曦衬衫的一角，轻若鸿毛的力度，明知不能打扰游曦工作，却又克制不住想要靠近游曦。
  但显然，这般举动吸引不到一个全心工作的女人的注意，游曦依旧在忙活着那一堆林晓寒看不懂的文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到林晓寒。
  又是这种感觉。
  从刚才审讯开始，到游曦与元帅通话结束，直至苏扶月她们离开，都一直是这种感觉。
  头上的阴云愈发黑沉，林晓寒没忍住稍用力扯了扯游曦的衣服。
  ——这种永远被排除在游曦的世界之外的感觉。
  “怎么了？”
  游曦本还在全心赶工着方才的审讯汇报，她工作一向专注，且游泽风还在等着报告，她不能让这个帝国元帅等太久。
  察觉到身旁人似乎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游曦才抽空看了一眼林晓寒，结果这一看便吓了一跳，某个刚才还好好的人现在已是鼻子红红，嘴角险些耷拉到地上，就差把“我好难过”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手上报告的大致内容其实已经完成了，就差润色与格式调整，游曦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右手一敲便将文件草草给游泽风发了去，放下光脑赶紧询问林晓寒的情况。
  林晓寒本还能忍住心中的低落，但此刻听见游曦关心自己，心头压缩的委屈顿时膨胀，严密挤满了整个胸腔，眼泪如落珠般就刷刷掉了下来。
  其实林晓寒也知道游曦没做错什么，这些全是军部的正规流程，不得游曦的家人朋友待见也都是自己该的，反而是游曦遇见她，不仅倒了大霉，还沾上了满身的麻烦，要委屈也应该是游曦先委屈，自己怎么还搁这儿哭上了？
  游曦身上没有带纸巾，此刻就只能用袖子勉强替林晓寒擦拭眼泪，问了几句“为什么哭？”也得不到林晓寒的回答，索性把林晓寒面对面搂在怀里慢慢哄。
  双腿分开坐在游曦的腿上，这确实是林晓寒最喜欢的姿势，可以严丝合缝地抱到游曦，满眼都是游曦。
  游曦连这个都记得吗？
  “怎么了，给我说好不好？”
  一手轻抚林晓寒的腰背，一手用指腹抹去林晓寒的眼泪，游曦稍带笨拙地哄了老半天怀中的泪人，才终于将林晓寒的泪滴给渐渐哄停了。
  林晓寒垂眸坐在游曦怀中，低头不敢看游曦，长睫上还挂着滚圆的水珠子，瞅着可怜得吓人，吸溜两下鼻涕后，才略带含糊地开口。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这几年过得很好，我以为我走了就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结果……我永远是个最大的惹事麻烦精呜呜……对不起……”
  “我没有觉得你麻烦，没有觉得你惹事，是我之前没把事情说明白，让你误会了，我很高兴你能生下景明，我很喜欢她。”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没有这么蠢地去看那辆货车，也就不会被她们盯上，也就不会有爆炸案，你也不用在东境吃这么久的苦了……”
  “违规贩卖医疗器械，偷盗武器制造混乱是她们的错，你不必为她人的罪行而内疚自责，即便那天你没出现在那儿，她们也一定会在其他地方作乱……”
  游曦又搂着林晓寒安慰了大半晌，怀中人都还是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仿佛就认定了自己是个惹事精，鼻子与脸颊水红一片，看起来可口诱人。
  游曦也确实展开了实际行动，一口下去，嘴里的嫩肉柔软咸涩，品级上佳。
  顺着湿热的脸颊一路吻过，游曦张口含住身前人温软的耳垂，用虎牙轻轻研磨了一下，惹得怀中人耸肩瑟缩。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的话……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热气扑在耳后，湿痒暧昧，林晓寒任着游曦在自己颈间胡啃，硬是没想出能怎么补偿游曦。
  给钱？帝国上将像是什么缺钱的人吗？给游曦做饭干活？游曦家里似乎也不缺仆人……以身相许？游曦现在还会稀罕自己的身子吗？或者也许游曦想要把景明接回游家？
  一想到自己亲手养育多年的女儿可能就要从此离开自己了，林晓寒不由心头抽痛，思寻片刻无果，林晓寒决定直接问问游曦的想法。
  “那……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听见怀里人蚊鸣声般的询问，游曦放过林晓寒被吮得红肿的耳垂，起身望入林晓寒的眼，伸手点了点身前人左胸心尖的位置。
  “我要这个。”
  我要你完全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真心。
  我要能让我放下一切猜疑的踏实与心安。
  我要，你的余生全部与我有关。
  林晓寒不过是问了一个轻轻的问题，游曦的心中便涌上了一堆聒噪、蛮横、又毫不讲理的念头，见不得光的欲望在脏腑疯长，抽出丑陋的虬枝遮盖了所有天日。
  其实游曦一直都知道，在强求别人之前，你首先应该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你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
  你的亲近畏手畏脚，你的真心恇怯不前，你看见半分蹊跷都要疑虑数时，你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拿出赤裸真心。
  显而易见的不公要求，游曦也明白说不出口，所以游曦只是点了点林晓寒的胸口便不再多言，其中的贪心只有游曦自己知道。
  “好。”
  林晓寒毫不犹豫的声音入耳，游曦略带惊讶地挑眉，见着林晓寒的颜面似乎更红了，在低头局促了一阵后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眼神坚定如赴义。
  随即，林晓寒一手抓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猛然向上一撩，而后又一手攥住自己的吊带下摆，霍然向下一拽，便将其下的雪白与红果整个露了出来。
  游曦自觉脸前一阵凉风袭面，而后便被两个白得吓人的雪糯馒头晃花了眼，林晓寒还托起了方才被游曦点了一下的左边馒头，抬手冲游曦送了送，其后的蕴意显而易见。
  林晓寒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游曦不知道，但至少她现在确实明白了林晓寒的意思。
  这人完全误会自己了。
  林晓寒本是一脸慷慨地紧闭双眼，将游曦想要的东西全部展露给她，但等待了半晌都没等来游曦的下一步举动，悄悄睁开一只眼，只见游曦仿若是被定在了原地，面上红得不像话，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为什么？这不是游曦想要的吗？
  心中疑惑，林晓寒愈发挺胸，险些将小红果直接蹭到了游曦的脸上，委屈道：
  “请你吃。”
  吃什么吃。
  “不吃吗？”
  吃。
  面前的光景过于撼人心魄，游曦深吸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微微张口，林晓寒便顺势将手上的东西塞进了游曦的口中。
  【……】
  然而猛然间，蓦地从门厅处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将游曦吓得一僵，停下了全部动作。
  “林老板，救人水火啊！别说关店就关店啊！赶行程人都要饿死了，你就行行好吧！！饿啊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