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焉支祁连
作者:日复一日      更新:2025-05-23 15:19      字数:2746
  卫漪这几日在外面,其实都是和谷延光在一处,学骑马。
  用的正是谷延光从李羡手中赢得的爱驹,等闲不会让人碰,连平日刷马喂食都是谷延光亲力亲为。
  谷延光拍着马脖子,炫耀道:“这是我和太子比射箭,赢的焉支马。怎么样,漂亮吧?”
  卫漪不懂相马,不过仅看外表,也知道是匹骏驹,尤其是马额头上的白痕,像一轮明月。
  卫漪一直想学骑马,不过母亲不让,说太危险,摔了会落疤,家里的哥哥姐姐自然也不教她——哥哥们也就算了,姐姐们自己学了竟然不想着教她!
  卫漪也就是随口和谷延光抱怨了一句,谷延光便拍着胸脯子说他骑术一流,可以当她师傅,包教包会,定不会让她摔跤。
  卫漪说他说大话,这世上没有哪个师傅敢夸这样的海口。
  谷延光想了想,“那应该是你问题。”
  卫漪气得咬牙跺脚,转头就要走。
  谷延光连忙拉住她,笑道:“学不会就一直学嘛。勤还能补拙呢。”
  卫漪白了谷延光一眼,却知道机会难得,应了下来。但她不想被瞧不起,也是她自幼多动,筋骨不错,不过几天就上手了——当然,和谷延光能在马上耍杂技的功夫比不了,不过也是能走能跑。
  卫漪坐在马上,悠哉悠哉,好奇问:“为什么叫胭脂马?因为是胭脂色的吗?”
  “不,”为少女牵马的谷延光解释道,“因为这是焉支山产的马。不过恰好是胭脂色的。”
  “‘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的焉支山吗?”当年的卫青和霍去病出击匈奴,夺得焉支、祁连二山。匈奴人长歌当哭,着就此诗。
  “对。”
  “为什么失去焉支山,妇女就没有颜色了?”
  “因为焉支山产一种红蓝草,可以用来做脂膏抹脸,后来被张子文带到中原,便成了胭脂。实际是匈奴语‘天后’的意思。祁连山,就是‘天山’,”谷延光指了指卫漪的脸,“你天天抹,都不晓得来历吗?”
  卫漪抿嘴,轻声辩道:“我没有抹。”
  她其实想抹的,但是骑马流汗肯定会全部花掉,不晓得多难看,还不如不抹。
  闻言,谷延光愣了一下,冲卫漪招了招手,示意她弯腰。
  卫漪不解,伏下身体。
  马下的谷延光顺势凑近了半步,歪头盯着她的脸看,像是要看清她是不是肤下透出的胭脂红。
  距离之近,不盈一尺,仿闻呼吸。
  卫漪看到自己在谷延光浅绿的双眸里的影子,水色堪比绝佳的祖母绿。一瞬间目光交接,他鹰眼狼目般盯着她,像望一眼沙中泉,寻觅千百度般炽热,缓缓勾起嘴角。
  风声也狂躁了。
  卫漪无端有点热,便要挺直腰坐好。
  谷延光一把抓住她的腕子,不让她远去,低沉又带着点不恭地问:“你给我当天后好不好?”
  卫漪在喉咙里听自己的心怦怦跳了几下,脸更烧了,“什么?”
  “我问,你嫁给我好不好?”谷延光自幼在靠近塞外的冀州长大,母亲又是半个胡人,所闻所见,皆是豪迈不羁,没有遮遮掩掩。
  卫漪嘟囔似的问:“为什么?”
  “我喜欢你呀。”不然他干什么天天教她骑马,吃饱了撑的?
  “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谷延光脱口而出。他在牡丹花会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好看。
  卫漪千想万想没想到这种答案,感动的心一下凉了半截,“这世上长得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我清姐姐也长得很好看啊。”
  谷延光指了指天,“我上头有三个姐姐。我不喜欢姐姐。”
  “可长得好看的妹妹也很多。”
  “可我只觉得你长得好看。”
  哪怕谷延光的眼神再真挚,语气再坚定,卫漪都不买账,“你这个理由太肤浅了。”
  谷延光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第二个理由,而且他觉得他说什么都会被质问,于是问:“你不喜欢我吗?”
  卫漪一时哑口,吼道:“我不喜欢!”
  “你骗人。”语气还有些怨怼。
  “……”
  怎么就是骗人了!那她是不是只能说喜欢!他真是自命不凡!
  卫漪恼恨,一鞭打下马屁股,就跑了出去。
  “喂!”谷延光没防备,被甩在原地,自是不可能两条腿追上四条腿,双手喇叭似的放在嘴边,喊道,“我就要走了!所以才跟你说这些的!”
  跑远的马儿停了下来。
  卫漪缓缓调转马头,不解问:“你要去哪里?”
  “过几天,我就要随军队出发去云中郡了。”谷延光说着,上前重新牵住卫漪的马,以防佳人跑走。
  “你要去打仗吗?”
  “不是,押送军械。”至于其他诸如探看边境情况之类的事,就不能外道了。
  “会有危险吗?”
  “应该还好吧,”谷延光一脸轻松道,“我就是想走之前跟你说清楚,省得我老想着。”
  “什么时候回来?”
  “来回少说也要半年吧,”谷延光不放弃问,“等我回来,跟你提亲怎么样?”
  第三遍。
  “嗯。”卫漪蚊蝇般应了一声。
  但谷延光还是听见了,腾一下翻身上马,坐到卫漪身后,取下脖子上的七宝狼牙坠,戴到卫漪脖子上,“这是我之前亲手打死的狼王的牙齿,送给你。”
  卫漪也取下头上唯一的银簪——因为她是来骑马的,所以妆饰十分简素。作为交换,也是信物,送给了谷延光。
  ***
  卫漪从领子里掏出七宝狼牙坠,同苏清方简单讲了上午的事,担心问:“这样是不是私定终身呀?”
  “严格来说,算,”苏清方故作严肃地点头,又转过话锋,“不过等他来提亲了就不算了。”
  “那我等他。”卫漪说着,又把狼牙坠宝贝似的藏进领子里。
  苏清方也不自觉露出欢喜的笑容,取笑道:“你这也算是心想事成了。真的在牡丹会遇到喜欢的人了。”
  卫漪强压着嘴角,但怎么也压不住,抿成一个滑稽的表情,“今年的牡丹花会应该会比往年更热闹。我听说皇帝也会去,实际是给太子看太子妃、太子嫔。”
  一瞬间,苏清方脸上的笑容仿佛化作入冬的水面,没有彻底冻住,却也不流动,浮着一层难见的、浅薄易碎的冰,低头,端起了茶杯,缓缓啜饮。
  “太子二十三都没娶妻,也不近女色,不晓得谁有这个福气了。”卫漪叹道。
  “呵,”苏清方没忍住笑了出来,“难道不是被关三年,根本没机会搞这些?不然也早就妻妾成群了。反正他园子也够大,选三百六十个也塞得下。”
  又哪里是不近女色,不过是等别人送上门而已。家里养两个不够,还要再选不晓得多少个。也不担心闪着腰。
  对坐的卫漪听这话语气好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至少不像清姐姐素日的口吻,冷冰冰、刺棱棱的。如此评说太子似乎也有点不敬。尽管卫漪也嫌弃过太子年岁太大。
  卫漪想到便问:“清姐姐,我记得你去年没看到那株墨玉牡丹。你还去不去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说不定,你能选上呢。”
  “不去。”苏清方毫无兴致道。
  她真的没兴趣看太子选妃。
  这头话音刚落,前边通禀:万寿长公主派贴身侍女喜文前来寻苏清方,为的也是牡丹花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