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晚班时间还早，颜明路给秦雨露打了个电话，想问她结没结束，他去接她。
  秦雨露刚到楼下，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一松，她对电话那头说：“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在外面遇到朋友了。”
  颜明路默了下，“好，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的那刻秦雨露心头酸涩，却又如释重负。
  “贺语，你怎么在这儿？”
  贺语见是她，赧然一笑，“我等我男朋友，他在这边参加婚礼，我们等会儿出去吃饭。”
  “婚礼，这么巧？我刚刚也在这个酒店参加我高中同学的婚礼。”
  两人正说着，身后有人靠近，贺语率先注意到，朝他露出羞怯的笑容。
  秦雨露随之回头，就见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单手插在兜里，面上带笑望着贺语。
  梁靖宇看到秦雨露时有些惊讶，“我刚刚在婚礼上见过你，你抢到捧花了，对吧？”
  秦雨露有些窘，她吃饭时并没注意到梁靖宇，但谁知他是贺语男朋友，越想避开越是避不开。
  “你是新郎新娘的同学？我也是，那我们就是同一所高中的，你叫什么名字？”
  一听到秦雨露的名字，他恍然点头，“高中时我听说过这么个人，但没对上她的脸。”
  见两人是熟人，贺语直接拉着秦雨露坐上了车，“走吧，让他送你回去。”
  梁靖宇直接把车开到两人面前，秦雨露便跟贺语上了车。
  半路上梁靖宇接了个电话，喊了声“姐”，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笑着应声：“小梁总发话了，加个人不是难事儿。”
  又说了几句，他揶揄道：“梁静妍你为了个男人真是煞费苦心啊！做好事还不留名？像你这样的活雷锋也是不多见了。但人家有女朋友你知道吗？周洋跟宋以恒都看见了！”
  “行行行，我帮你通知他。”
  秦雨露和贺语安安静静地听他打电话，一字一句都落进了耳朵里，听电话内容，她立即联想到了一个人。
  顷刻，猜想被证实，梁靖宇下一个电话拨给了颜明路。
  “我们公司隔段时间就要送技术人才去上课学习，你有空就去听听，给你一个名额。”
  “活到老学到老嘛，技术更新迭代，不进步怎么能行？你就是自学成才那也要交流学习。”
  “可不能便宜你，我等你来给我打工！”
  “上课时间我后面再发给你。”
  贺语显然也了解一些，梁靖宇挂断电话后两人玩笑着说了几句，她辩驳说：“你不懂，守得云开见月明！”
  梁靖宇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瞅瞅，还没进门呢就知道帮大姑姐说话了！”
  贺语红着脸瞪他，侧头跟秦雨露闲聊，问她高中时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梁靖宇的八卦，讲给她听听。
  梁靖宇赶忙出声阻止：“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不就得了，还用得着四处打听？”
  “你怕不是心虚吧？”
  两人吵吵闹闹，秦雨露头一回见贺语这么活泼，总是被梁靖宇逗得跳脚，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一周后。
  接到殷华章电话的时候，秦雨露刚好上完课，正朝办公室走去。
  可殷华章的话如晴天霹雳，秦雨露脸色瞬间发白，挂断电话后好半天仍未缓过来，呆呆下楼，一不小心踩空摔倒，跌坐在台阶上。
  “秦老师！”
  手臂一热，身后有人扶着她起身，可脚踝火辣辣的疼，秦雨露“嘶嘶”吸气，倚着栏杆分担身体的重量。
  “怎么了？哪儿疼？”
  秦雨露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脚，脚扭了！”
  陈扬舟蹲在她身前，挽起裤脚看了看，“肿得很厉害，能走吗？我背你下楼。”
  秦雨露摇头，“我、我自己走！”
  见她坚持，陈扬舟便跟在她身侧，看她踮着脚一瘸一拐地回到办公室。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脚踝越来越疼，肿涨里又带着刺刺的疼，一抽一抽的，牵着她的心也在疼。
  “你坐会儿，我去帮你买药！”
  陈扬舟丢下一句话就要走，秦雨露急忙叫住他，“别！不用麻烦了陈老师！”
  见秦雨露拿起手机拎上包踮着脚朝外走，他问：“你要去干嘛？”
  秦雨露着急地单脚蹦着，陈扬舟步步紧随，她无奈说道：“陈老师你回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儿？你脚都扭了还要出去？”
  秦雨露忽然沉默了，在他的注视下眼圈渐渐泛红，哽咽道：“我、我外婆生病了！我要去医院！”
  陈扬舟默了一瞬，“我送你去！”
  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流，秦雨露抬起手背擦了擦，“真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不要总是说麻烦麻烦，你就当我不怕麻烦吧。”
  秦雨露哽住，感激地连声道谢，陈扬舟似是叹了口气，“我把车开过来，你慢点下楼。”
  车开出去好远，秦雨露仍在哭，陈扬舟拿过挡风玻璃处的纸巾递给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索性保持沉默。
  想起什么，秦雨露终于止住哭声，掏出手机给年级主任打了个电话，请了两天假，又给陈瑜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看一下班上的孩子。
  经过一家药店，陈扬舟靠边停车，再回来时提着一袋药和一瓶水。
  “外用的喷雾和内服的药丸，都是活血化瘀的。”
  她不好意思地连声道谢，按照说明书吃了几片药，陈扬舟迅速扫了她一眼，问：“怎么不涂药？”
  “我等会儿下车了再涂。”
  “现在就涂，为什么要等下车？”
  秦雨露愣了下，“等会儿吧，不然喷得你车里都是药味儿。”
  他笑笑，“没事儿，我开窗通会儿风就好了。”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秦雨露便架起腿，卷起裤脚褪下袜子，小心翼翼将喷雾喷在脚踝红肿处，慢慢揉了起来。
  一到医院外的那条路，秦雨露出声说：“就在这儿停吧。”
  陈扬舟却没听她的，径直开进了医院。
  秦雨露“欸”了声，“陈老师我已经到了，你回去吧，里面不好倒车！”
  “外婆生病了，我都到医院了，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秦雨露无话可说，扶着车门一点一点往外挪，她正好右脚扭了，下车时不好着力，只能挪着身子伸出左脚往外够。
  陈扬舟见状连忙从车头绕过来，扶着秦雨露的胳膊将她拉出来。
  不远处的急诊外，宁中则拍了下颜明路的胳膊，“傻愣着干什么呢？出车了！赶紧上车！”
  颜明路钻进后座，关门前又朝那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看了眼，眸色一黯。
  宋清枝被送到了三医，秦雨露已经驾轻就熟，进到住院楼直奔病房而去。
  宋清枝睡着了，殷华章摆摆手，悄声阖上门出来了。
  “殷阿姨。”
  见到秦雨露身后的陈扬舟，殷华章眼里划过一抹喜色，看到秦雨露一瘸一拐的动作，又忍不住数落了几句。
  秦雨露并不放在心上，关切询问宋清枝的身体状况，殷华章叹口气，眉间涌出浓浓的忧愁。
  殷华章上午正在上课，忽然接到同村一户人家的电话，说是看到宋清枝坐在自家院子里，似乎是睡了一夜，叫醒后问她，她却说忘记自己家在哪儿了。
  那人一听，觉得不对劲，赶紧给殷华章打了电话，殷华章隔着电话跟宋清枝说话，她却认不出来，没说两句就不理了。
  殷华章拜托那人帮忙看会儿宋清枝，她立刻从学校请假赶回老家。
  找到那户人家时宋清枝已经不在了，她清醒过来后非要走，自己回了家。
  殷华章态度非常强硬，收拾了些东西，把宋清枝又接到了市里，直接住院检查。
  查出是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
  殷华章长叹一口气，“也怪我没当回事，那次你外婆非说鸡少了的时候我就该察觉到的。”
  秦雨露没有说话，眼眶一热，又忍不住要哭。
  一直没出声的陈扬舟拍了拍她的后背，“积极治疗，病情能很好地控制延缓的。”
  太阳落山，秦雨露回去收拾些洗漱用品，明天来换殷华章，便跟陈扬舟一起出了医院。
  “诶诶，你去哪儿？上车！”
  秦雨露不明所以，“我回家，你也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陈扬舟拉开车门，“我送你到家。”
  秦雨露私心不想欠陈扬舟人情，从包里掏出钱递给他，硬着头皮说：“就当作是送我一趟的油钱，还有买药的钱。”
  陈扬舟脸色“唰”地沉下来，然而她始终保持着这个动作，仿佛他不接她就不收回去，无奈之下，他接过其中一张，“药钱我收了，其他的就算了。“
  他似乎有些生气，后面始终沉默，连秦雨露下车时跟他道谢他都不答应。
  秦雨露咬紧牙关，踮着脚慢慢爬楼梯，脚踝处一用力便肿痛，爬到四楼时她终于坚持不住，靠在楼梯拐角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