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泠施诀，将衣服重新整理好，眯眸望着他慌乱的身影：“说吧，想怎么死？”
  他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又一件，无辜道：“都说神仙是菩萨心肠，你怎能如此待我？”
  她哂笑：“菩萨心肠？”
  他点头：“自然。”
  “那你可真是看错人了。”伏泠不为所动，默念咒术，“凭你的所作所为，我不将你挫骨扬灰都是手下留情。”
  她掌心摊开，化作数道冰凌，腾空而起，如雨水一般朝他刺去。少年陡然抬眸，侧身躲避，还是被划破了胳膊。
  “神仙，你当真如此待我？”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却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暗芒毕露。
  原来传言果真没错，这位九重天上的女上神，遗世独立，冷心冷情，虽包容万物，但万物入眼，皆为云烟。他在她眼中，不过是将死之人。
  伏泠丝毫不动摇，法力溢出指尖，每一招都是杀招。他背在身后的手刚刚凝聚成星火，又反手覆灭，还不是时候，不能让她察觉端倪。
  他羸弱不堪地倒在地上，捂着入胸口叁分的冰刃，吐了口血：“你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她道：“那我便如你所愿。”
  他仰着头，认命地闭上眼睛。半晌，周遭都格外安静。
  伏泠的掌心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她望着他身后长出的尾巴，最终收了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叁尾白羲，九命不死，最善幻术操控，你的尾巴可是起死回生的良药，我虽诛妖邪，却舍不得杀你。”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缓缓睁眼，懵懂纯善：“神仙，我不懂你的意思。”
  “传言叁尾白羲的叁尾只有在情动和春潮时才会显现，又或者用它一招杀敌。”伏泠捏着他白皙的下巴，眸光审视，“所以你现在又是因为什么，你是准备反击，还是对着我的杀招，依旧能欲火焚身，欲罢不能？”
  少年咬紧唇，不说话，只是尾巴又高高翘起，摆动。
  他第一次这样唾弃自己的真身。
  这猫，倒也挺有意思。伏泠轻笑，转身回了石台，专心打坐，不再看他：“你叫什么？”
  他依旧跪着，眼神趋于冷淡：“离笙。”
  她道：“以后你便在我身边做个仙侍，若领悟法门，便能飞升成仙，你可愿意？”
  离笙身体挺得笔直：“我不愿飞升成仙。”
  她问：“那你所求为何？”
  他回：“你。”
  于是那天伏泠罚他跪了整整一天。他像没脾气，第二天把摘好的果子捧到她面前：“神仙，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伏泠缓缓抬眸，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冒着水珠的寒气，娇嫩欲滴：“我何曾说过我要吃东西？”
  离笙小声说：“可是我怕你熬坏了身体。”
  “我早已悟得法门，超脱六界，不需要此等俗世之物。”她淡声说道，“你不用花费心思来讨好我。”
  “我没有讨好你，我只是喜欢——”
  她目光陡然锐利：“滚出去。”
  他张张嘴，却是无声，端着果子往外面走。
  伏泠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尖微动。喜欢，对她而言遥远又陌生的词汇。
  天道曾言：贪嗔痴，皆为妄念。 神不戒情，唯她例外，掌生死，明善恶，情之一字，乃是大忌。
  离笙到了山洞外，几颗果子被他覆手化作齑粉。
  远处，有人懒洋洋地走过来，看见了这副场景，笑得花枝乱颤：“怎么，这是又受气了？”
  离笙神色阴冷：“再多嘴，我就把你的狐狸皮扒了喂狗。”
  清玄打了个哆嗦，装模做样地捂紧自己：“我早就说过，这条路不可行，伏泠是谁，怎会被你的叁言两语玩弄股掌。”他语调放缓，说得头头是道，“更何况，她这种神仙是没有心的。”
  他顿了一秒：“没心，什么意思？”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清玄拂了拂妖艳的长袍，朝他走近了，神神秘秘道：“我听说她的真身是一件上古法器，冷冰冰的，法器怎会有心呢？“
  离笙思忖两秒，似在轻笑。
  他以身为饵，不过是为了让她道心不稳，放松戒备，他早晚是要杀了她的，而过程平铺直叙未免索然。让无心之人动心，不是才更有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