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吗
作者:JCYoung      更新:2025-08-27 15:02      字数:2606
  因为讨厌那个傀儡高官,所以即使自己被打了一枪也要放过?
  这个理由轻飘得近乎儿戏,完全不符合他对她的认知——她娇气、怕疼、碰破点皮都要红眼眶,被雷声都能吓哭,怎么会对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子弹这样“宽容”?
  克莱恩环抱着的手没有松开,但那份萦绕周身的慵懒暖意似乎抽离了些许,湖蓝色眼睛紧紧锁住她,重新打量着怀中人,这个在某个瞬间会让他感到触不可及的,他的女人。
  对绝对主导的追逐与掌控,是深植于他这类雄性血液里天性。
  当这被如此直白地挑战,且挑战者来自本该全然依赖信任他的女人时,一种更汹涌的掌控欲便从血液里沸腾起来。
  这种感觉,又像他精心准备了一份自以为她必定会欣喜若狂的礼物,等着她扑上来抱住他,而她看在眼里,反而说:不要了,她不需要。
  如果是过去的克莱恩,他大抵会想也不想说:“不行,要继续查。”
  可她上次说了,要学会商量。
  那句话想条缰绳把男人把那股冲动压下去,可周身气场还是肉眼可见地沉凝了些:“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他需要一个能合理化她这突如其来的、违背她行为逻辑和他行事准则的答案。
  金发男人天生冷硬的线条在敛去表情时,上位者的凌厉和威压自然而然漫溢开来,而这比有声的斥责更让人感到空气稀薄起来。
  俞琬此刻有种站在悬崖边的感觉。
  脚下是身份被揭穿的万丈深渊,背后是他那双等待一个“合理”答案的眼睛。要么纵身跳下粉身碎骨,要么退一步……她也已无路可退了。
  她到底要怎么说,才能缝合这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要求呢?
  女孩深吸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再抬起时,里面氤氲起一层真切的水汽和…委屈,如果仔细看的话,那委屈里还夹了一丝慌张。
  “赫尔曼…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但是…”她的小手几乎要把男人的衬衫布料给揪破了。“我去给那个人当翻译…”
  她声如蚊蚋。“是因为…因为你。”
  克莱恩眉峰动了一下,方才眼底那层薄薄的迫人被错愕给取代了。
  “帝国保安局那封信我看见了…我不想成为你的污点,更不想给你惹麻烦…”。
  她打心底里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极了,她终究是对他撒谎了。
  如果方才的无法呼吸是因为害怕的话,而现在缠绕她的则是一种由内及外的撕裂感,她必须硬生生从本体里剥离出另一个躯壳来应对他,而这个躯壳正巧言令色地编造理由,利用他们的感情。
  五脏六腑忽然翻涌出一种生理性疼痛来,连视线也模糊了,眼前男人的轮廓晕染开,成了一幅失了焦的画。
  她努力睁大眼睛,她不想让自己虚伪到楚楚可怜,可泪珠还是不争气地溢出眼眶,一颗一颗砸在他手背上。
  女孩没想到的是,这泪水滴到男人心上,竟晕染出一个全然不同的故事——他的小姑娘,正因他们不被世人认可的关系独自扛着苦楚,也被他方才的追问伤透了心,此刻正把委屈揉碎了往出倒。
  “我只是…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只会给你添麻烦…”女孩的声音被哽咽撕得一段一段的,“我也能…我也能帮你做点事的,哪怕是….和自己憎恶的人周旋…”
  她鼻尖都发了红。“我讨厌日本人,你是知道的,可我更讨厌、更害怕柏林那些人因为我的存在而质疑你,拿这个做文章。”
  “所以他们找来的时候,我…我就昏了头答应了…可后来,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女孩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滑。
  话没说完,胃部突然又一阵痉挛,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把,疼得她泪水又涌了出来。
  女孩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把脸埋进他胸膛里,压抑的呜咽闷闷地传出来。
  不一会儿,白衬衫就被浸出一片半透明的痕迹来,湿意渗透布料,带着她的温度,烫得克莱恩一僵。他最受不得她哭,一下一下,砸得他心脏酸得发涨,又急得发慌。
  谁跟你说,你是麻烦了?
  她根本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了,却只能破罐破摔地继续编着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现在他死了…我也…我也没那么不开心了…那一枪…应该是不小心打中我的…他们要是真想杀我…也应该多补几枪的…”
  男人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着。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在接受邀请后那段时间每天都心事重重,这就是为什么她中枪险些丧命,醒来后一句话都没提过要复仇。
  她抬手抹了把脸,终是把诉求提了出来:“就算他们真是故意的…也算是我为那些讨厌的人做过事的报应,我活该的吧。”
  “真的…所以别再因为我去深究这件事了,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死一般的静默再次降临,周围只有雨声和她的抽泣。
  但俞琬能感觉到,那略显僵硬的禁锢化作了一种带着安慰意味的圈拢。
  女孩屏住呼吸,只敢用耳朵去捕捉他的动静。
  她能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融进雨声里的叹息。
  克莱恩的下巴重新抵在了她的发顶,缓缓摩挲着。
  “小笨蛋,谁要你去做这种傻事来证明?”
  我的地位,还不需要靠我的女人去委屈求全换来。那些人更没资格对我选择的伴侣指手画脚。
  男人心里塌陷了一处,他抬起她的脸,有些笨拙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湖蓝色眼睛凝着她,有心疼,有无可奈何,还有一丝被悄悄取悦的柔软。
  女孩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回暖了几度来,连带神经也松下来些。
  他相信了。
  可克莱恩的下一句话却把人又推回悬崖边上——
  “但是,”他语气重新变得斩钉截铁,“这跟你挨枪子是两回事。”
  “我的女人,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挨枪子?” 他捧着她的脸。
  克莱恩略微俯身,视线与女孩齐平:“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也只有我能评判,还轮不到外人来动手。”
  “所以,”金发男人下了结论,“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谁开的枪,为什么要开枪,我一定要知道。”
  即使那人的确没有杀意,但下一次呢?她为他应下那件事,她会不会因为接待那个傀儡官员而被迁怒?那个还藏在暗处的人下一次会不会继续伤害她?
  在他不在她身边,在她遭遇危险自己却鞭长莫及的时候。
  他必须在上战场之前彻底解决这件事。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怕,你什么都不用想,交给我。”
  俞琬哑然了。
  成了一半,又好像全败了。他相信了她的动机,却半点没松口放过那件事,何止没放过,听他那语气,怕是要查得比之前更不死不休了。
  这个德国男人认准的事,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俞琬的哽咽才顺下去,又要哭了。
  这次,纯粹是被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