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魔13》驱魔-
  “约翰，你有没有觉得卡兰神父最近有点不对劲？”
  约翰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烟藏好，在看清楚来人是乔纳森之后，又将烟重新叼回嘴里，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呸！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主教来了，你们声音可真像，怪渗人的。”
  “卡兰？”约翰转了转眼睛，吐出一个烟圈，“嗯，他怎么了？”
  乔纳森放低了声音，几乎要贴到约翰的耳朵上，语气变得神秘兮兮：“他最近总是独来独往的，我上次还看见他……在庭院里对着空气说话呢……”
  乔纳森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约翰听了，只是挑了挑眉，斜眼看着乔纳森那张略带幸灾乐祸的脸：“我说你啊乔纳森，天天屁事不干，就爱在背后嚼舌根，说别人的闲话。”
  约翰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你不就是看教会现在越来越重用他，眼红了呗。这些话你和我们发发牢骚也就得了，可别又没长脑子一样跑去主教那儿煽风点火……”
  乔纳森的耳朵瞬间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极力辩解道：“我哪有！我真看到他和空气说话！还不止一次！我、我这是看在同事一场关心他好吧？！你和他关系好，你得劝他去医院瞧瞧，别仗着年轻硬撑！要是真有啥大毛病耽误了，他那个大好前途可就全毁了！”
  约翰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将烟狠狠地踩灭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懒得再搭理他这个没事找事的家伙。和这种人交流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约翰不算是一个虔诚的人。虽然他的生活环境和卡兰一样，家族里祖祖辈辈都依附于教会，侍奉着主，但他对宗教并没有太多的热情，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和传承。
  当初选择考入神学院，也只是因为家里人的期望，以及对未来感到迷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罢了。
  他根本没想着自己能够通过审核，结果却一路稀里糊涂地走了过来，成为了一名神父。
  他本以为自己这种吊儿郎当、心思根本不在经文上的家伙，在戒律森严的教会里肯定待不长久。结果却意外地发现，像他这样在教会里混日子的人比比皆是，卡兰那样的才稀有。
  约翰比卡兰早十年加入教会，他是看着这个金发青年如何一步步从一个青涩的见习修士，成长为教区内最年轻的神父的。他甚至觉得，再过几年，他都能亲眼看着卡兰坐上主教的位置。
  那孩子太有天赋了，简直像是圣经里的圣徒走了出来，完美得不真实。
  如果有人问他，一个真正的神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约翰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形象，那绝对是卡兰。
  这话他还曾经当着卡兰的面说过，对方当时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练习一样，挑不出任何瑕疵。
  然后，他声音低了下来，有点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约翰倾诉：“那你是没见过我哥哥。”
  呃，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他哥身上去了？这小子就不能好好地接受别人的夸奖吗？约翰眨眨眼，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话让他有点难接。
  ……
  今天下午有一场驱魔仪式。在现代社会，驱魔仪式的流程非常严格，需要经过各种书面申请、心理咨询、精神评估等等繁琐的环节。
  在约翰看来，驱魔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心理暗示疗法，对于那些笃信自己被邪恶附身的人来说，或许还真有一些作用。
  但更多的时候，他和同事们对付的都是一些装神弄鬼、哗众取宠的家伙，他们申请驱魔仪式，完全是为了博眼球、浪费时间和资源，给神职人员添乱。
  这次的申请者，是一位名叫贝莎的教友。
  据教堂聘请的心理咨询师提交的报告，这位女士患有非常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表现出妄想、幻觉、躯体化等多种精神疾病的典型症状。
  心理咨询师总结道：“病人从小被灌输了各种宗教观念，这些观念已经深深地植入到了她的妄想之中，因此她将所有痛苦和创伤都归因于恶魔。”
  贝莎的丈夫曾经让她接受过药物治疗，但病情反而变得更加严重，如今走投无路之下，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同意她申请驱魔仪式。
  负责本次仪式前心理评估的，是一位刚来不久的新人咨询师。
  她和所有新来的、不信教的员工一样，对教会这种满足病人妄想、不寻求科学治疗的行为，持强烈的反对态度。
  但在这里，宗教自由受到法律保护，只要当事人自愿，任何人无权干涉。
  更何况，她受雇于教会，她的职责是为教会服务，她只是教会的咨询师，而不是这位女士的医生。
  “这太离谱了，驱魔怎么可能会有用？！”看着床上被绑得结结实实、神志不清的女人，咨询师没忍住，向身边的约翰小声吐槽道。她实在无法理解，在21世纪，竟然还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
  约翰穿着教会正装，神情严肃，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他沉默地看了咨询师一眼，低声开口：“驱魔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相信驱魔，她相信驱魔带来的结果。”
  咨询师刚想反驳，房门被推开，卡兰和两位修女走了进来，驱魔仪式的人员便全部到齐了。
  上午乔纳森说过的话让约翰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卡兰几眼。
  眼前的年轻神父披着长发，那一套繁复而又庄严的仪式正装穿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更加高挑挺拔。
  他垂着眸，认真地打点着桌上的仪式用具，眼下淡淡的青灰透着疲惫，白皙的手指勾起一个十字架项链，在指尖慢慢缠绕。
  然后约翰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本该立刻开始的仪式却停滞着。
  卡兰安静地站在那，不知道还在等什么，半晌，他突然转过身，朝约翰走了过来。
  他看着约翰，脸上带着略显歉意的笑容，轻声说道：“抱歉，约翰神父，我今天感觉有点不太舒服。我担心自己状态不好，会影响到仪式的效果。所以……你能代替我来完成仪式吗？”
  约翰点点头，从卡兰手中接过了项链。
  当卡兰走到门口时，约翰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忍不住叫住了他，说了句：“愿主保佑你。”
  卡兰扶着门框的手顿住，停在门口，微微侧过脸，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他轻轻地笑着，那笑容依旧完美无瑕：“愿主也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