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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IGGAM 更新:2025-10-12 14:52 字数:3231
周晓月温热的手掌轻贴在鄢琦的小腹,小指那枚秘银戒指在灯光下流转着异域的光晕。
“陨石被我送给姑姑当镇纸了,”她俏皮地眨眨眼,“那东西带着辐射,我可不敢让它靠近小宝贝。”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用彩虹线编织的小盒,取出一条鲜亮的橙色挂坠,“但上次我去哥伦比亚的雨林探险,拜访了一个传承了七代的母系部落。这是我从九十岁的女族长手中求来的护身符。”
她系挂坠的动作庄重得像在完成古老的仪式,指尖反复调整着羽毛的朝向:“用的是祭祀月神时浸过圣露的棉线,每一缕都经过七天七夜的祝祷。”
她轻轻翻转挂坠,露出内侧绣着的古老文字:“‘*Kawsaypura allin kawsay*’,是在生命洪流中走向丰盛的意思。”
鄢琦凝视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妹妹,她随意搁在沙发边的行李箱上还贴着崭新的托运标签,刻着”Leona Zhou”的铭牌在化妆间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位刚下飞机就匆匆赶来的探险家,正像献宝似的给家人分发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礼物。
周晓月活得像匹自由不羁的野马,家族停卡的威胁对她而言不过是耳边风。“大不了去餐厅刷盘子,”她常这么说,“睡得了青年旅社的上下铺,也吃得惯路边摊的卷饼——我要的是无限可能,不是镶金边的牢笼。”
在她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与这个表妹相见的机会屈指可数,可却总是忍不住悄悄关注周晓月的社交动态。那个攀爬火山、潜入深海的身影,曾是她内心深处偷偷羡慕的模样。
岁月流转,多年后再次相见,她眼底的星光从未黯淡。她依然相信每个转角都有奇遇,仿佛世界只是任她涂抹的画布,没有什么能束缚她翱翔的翅膀。
而兜兜转转,鄢琦轻笑一声,心底悄悄地自嘲着问了句,“Ivy,还羡慕吗?”
没人回应她,可淡淡的心安感却在胸口蔓延。她就是Ivy,Ivy就是她,周晓月仿佛是她灵魂的镜子,照出她完完全全的自我接纳。
鄢琦回过神来,抿唇轻笑,认真地抚摸起编织绳上的流苏,对着这个小她两岁的妹妹眨了眨眼,“谢谢,我很喜欢。宝宝也说,谢谢小姨。”
周晓月闻言露出灿烂的笑容,耳畔的绿松石耳坠随之摇曳,宛如里约狂欢节上振翅的蝴蝶。她利落地将烫金请柬抛到茶几上:“姑姑让我当你今晚拍卖会的护花使者。”
“好呀,”鄢琦站起身,拉着她在衣架旁站立,“我让他们取了几件晚礼服过来,你看看喜欢哪件?裁缝和设计师就在门外,选中了就让她们来改。”
“正好让他们送来了新款礼服,”鄢琦牵起她的手走向衣帽间,“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裁缝就在外面候着,选中哪件都能立即修改。”
衣架上悬挂的礼服在灯光下流淌着奢华的光泽,周晓月却突然从背包里取出件手工刺绣的披肩:“要不要试试这个?我在危地马拉的商人那里定制的,上面的凤尾纹样和你的那件礼服特别相配。”
“好漂亮,”鄢琦眼睛都亮了起来,轻触披肩上细密的串珠,孔雀蓝丝线在灯光下泛起涟漪,“我今晚就用这个。”
“没问题。”周晓月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大摇大摆地走到她的礼服前,摸着下巴说了句,“我爹地总说我不够淑女,不如我们穿姐妹款?让他看看他女儿也能优雅出席晚宴。”
“好呀,”鄢琦取过自己那件嫩绿色的无袖长裙,又拿起一旁的淡紫色长裙,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要不要试试?”
周晓月拎着那件剪裁精致的礼物,向鄢琦挑了挑眉,风风火火地拉上了试衣角落的落地帘。
鄢琦等待她的间隙,翻看着手里那个披肩的纹样,仿佛被触动了灵感开关,对着妹妹取下的绿松石耳环出神。
只是下一秒,她在披肩的防尘袋中摸到两张塔罗牌,一张是星星牌,另一张是月亮牌。她无奈地笑了笑,大约是周晓月随手一放。
可当她翻开月亮牌的背面时,才发现那里用西班牙语写了一句,“当新月升起时,迷失的驼铃会找到绿洲。”
指尖传来细微的麻痹感,她轻抚着披肩上温润的珠绣,忽然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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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铭健坐在鄢鼎办公室那张紫檀木茶台旁,骨瓷茶杯里的大红袍正氤氲着热气。窗外中环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暮春潮湿的空气通过抽湿机,裹着木质香熏精油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几日闭门思过,可悟出什么道理了?”
关铭健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淡淡地放下茶杯,望着眼前脸色阴沉的鄢以衡,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
年轻男人没有接话,只是恭敬地望向坐在主位一言不发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不服输的意味。他腕间那块江诗丹顿传承系列,是去年蒋家送他的礼物,贝母表面折射着高调的光,让关铭健挑起了眉。
“这阵子的亏空,华银暂时替我们补上了,以衡,你该敬姐夫一杯。”鄢鼎揉着疲惫的太阳穴,手边的象牙电话座机闪烁着未接来电的红光。酸枝木书案上摊开的《南华早报》财经版,正刊登着鄢氏股价暴跌的新闻。
“商海沉浮最忌急功近利。”关铭健对他的语气重了几分,第一次刻意端起长辈的架子,将他仅有的自尊撕碎,“你押注蒋家这步棋,如今看来是满盘皆输。望你永远记得今日的教训。”
鄢以衡喉间滚出半声嗤笑,眼底尽是桀骜:“姐夫自身才脱困局,倒有闲心指点江山。若下次再遇风波,不知Ivy还能不能——”
“不劳你担心能力以外的事了,”关铭健微微颔首,关铭健截断话头,指尖在檀木桌面敲出笃定的节拍,“你姐姐的魄力,从来不需要旁人操心。无论顺境逆境,她自有破局之智。”
他转而望向眼神闪烁的鄢鼎,语调和缓如闲谈:“商场立足贵在诚信。若有人妄想周旋于对立阵营之间......”
关铭健的尾音微妙地悬在半空,旋即轻笑着继续,这样的富贵,恐怕难以长久。”
“关鄢两家本就是同舟共济。”鄢鼎勉强挤出笑容,翡翠家徽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他起身从雪茄盒中选了支 Cohiba,利落地替女婿点燃,却被关铭健微微抬手拒绝。
“当然是,以后也会是,”关铭健闭口不提离婚协议的事情,他眸光淡淡地扫过鄢鼎背后的航运版图,最早的鄢家钱庄的牌匾也被妥帖地收纳在博古架上。
“琦琦怀孕了。”
他满意地捕捉到鄢以衡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用温水煮蛙的语调说道:“按婚前约定,这孩子会跟母姓,在鄢家长大。”
目光与鄢鼎惊喜的视线短暂相接,他嘴角挂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嘲讽,“有您亲自教导,再合适不过。”
未尽的暗示在茶香中弥漫——换而言之,这个冠以鄢姓的继承人,自然有资格参与家族财富的分配。
“好,太好了!鄢家好久没有新的孩子出生了。”
鄢鼎长舒一口气,笑意盈盈地直点头,对于传统的东亚家庭来说,孩子就是维系利益和感情的工具,至少此时此刻,作为即将抚养这个孩子的人,他不必担心关铭健会将他踢出局。
鄢以衡指节发白地攥住扶手,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死死盯着关铭健从容品茶的模样,后槽牙咬得吱呀作响。
他是故意的。
年轻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强忍掀桌的冲动,颤抖的手臂却泄露了滔天怒意。这几日父亲总是借故推迟董事会提名,反倒屡屡向女婿征询意见。就连周家也突然放缓离婚进程,种种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结局——他正被逐渐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若你安分守己...”周芙伶那日冰冷的话语再度回响,“作为我名义上的儿子,你本可与琦琦平分秋色。”
她当时正在插花,剪刀利落斩断过长的花枝,“可惜你贪心不足,为了争财产,恨不得逼死琦琦。”
窗外骤雨敲打着整面玻璃落地窗,他隔着雨幕,忽然看清了自己可笑的处境。所谓父子情深,在家族利益面前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只要鄢鼎需要,他这个儿子随时都能成为换取关周两家支持的献祭。
他也想问为什么,他的出生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鄢鼎和外面的女人不断偷情的产物。他忽然松开紧握的把手,清朗地笑了起来,盯着这个同为私生子的姐夫的眼睛,仿佛陷入魔怔一般地对他贺喜。
“姐夫,恭喜。”
希望你能永远笑得如此得意——他暗自想着,目光落在鄢鼎背后的地图上,拳头悄悄攥紧在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