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要死死一块
作者:阿灯      更新:2025-05-28 13:33      字数:5355
  接下来的日子,宣本珍发现……
  其实不止她,基本可以说是所有人,包括膳堂阿姨。
  都发现望舒近日迷上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樱桃。
  非常明显的,每日都在吃。
  是以,膳堂阿姨贴心地给望舒准备了一碟子,给他当饭后甜点吃。
  “先生,你怎么一颗樱桃吃那么久?”
  薛琼琼不解地问。
  宣本珍从碟子里顺了一颗来吃,“他可能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吧。”
  望舒将樱桃核吐出来,微微一笑,脾气极好的样子,道:“我这阵子在练口技。”
  “什么口技?”
  李不言好奇。
  燕叁郎“佩服”李不言的无知,看宣本珍眼眸闪烁着同样迷茫的光,提示道:“你难道不曾听说过林嗣环的《口技》?”
  李不言&宣本珍:???
  燕叁郎只好跟他们耐心解释起来。
  听罢,宣本珍吐出樱桃核,道:“原来口技那么出神入化,那可不好练。”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望舒没安好心。
  “无妨,为师有恒心。”
  望舒又捻起一块樱桃入嘴,李不言注意到他没有摘掉樱桃枝,“怎么连樱桃节都不弄掉?”
  望舒又失败了一次,“我尝试让樱桃打结,这样可以让我的舌头练习得更加灵活。”
  燕叁郎揣测:“这是口技的第一步。”
  望舒舌头有点发酸:“算是吧。”
  像讨赏一样,桌底下,望舒的脚轻轻挨过去,贴着宣本珍的脚磨蹭。
  宣本珍:“……”
  突然觉得这顿饭吃不下去。
  望舒的手从宣本珍膝盖往上摸,有些暧昧的暗示,旁边还坐着一个燕叁郎,宣本珍真担心给他发现端倪。
  她猛地站起身,“我吃饱了。”
  “先走了。”
  她扶着桌子,两只脚从板凳里头抽出来,好得以从燕叁郎和望舒的包裹中离开。
  薛琼琼着急:“九郎,我还没给你擦嘴呢。”
  “今日我自己擦吧,”宣本珍拿丝帕自己抹嘴,随意地摆摆手,“我去找我表姐说会话。”
  不等人回应,径直去了。
  薛琼琼失望,嘴巴噘得可以挂油壶:“九郎今日怎么这样!?”
  李不言安慰:“可能找温医女有急事吧。”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瞧着望舒练口技越来越精进,宣本珍心如火中煎熬,生怕他又要拉着自己酿酿酱酱。
  终于,今日中午,望舒成功吐出第一颗打结的樱桃。
  他一脸期待地偷偷睨自己,宣本珍如临大敌。
  当日,塞了小纸条连忙约望舒在前院的歪脖子树下见面。
  宣本珍头一次主动约见他,望舒高高兴兴地沐浴熏香,确保自己仪表挑不出一丝错处,而后,手里捧着一束今晨起早去摘的月季花,欣然赴约。
  入夜了,矮墙那儿没什么人。
  望舒到的时候,没见到宣本珍,他驻足在树下,像一个等候情人的痴心郎一样翘首以盼,偷偷将花束藏在身后,打算待会给宣本珍一个惊喜。
  宣本珍窝在树杈间,将他那副傻样尽收眼底。
  她摘了一颗小芒果砸他后脑勺。
  望舒脑袋受击,回身仰头看去,繁茂树叶间,藏着一个婉娈灵巧的少年,粉润唇瓣百无聊赖地噙着半片树叶,看人时歪着头,像是从哪幅古画里溜出来的灵狐。
  她打了人也无甚歉意,手里拿着一颗青芒果抛上抛下地玩儿,好整以暇地凝视他,面上有捉弄人成功的喜色。
  望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偷藏花的举动似乎有些傻气。
  而这副傻样被宣本珍这个坏孩子尽收眼底。
  有些丢人。
  难得的,望舒有点不自在起来,他眸光微闪,不愿输了气势,很快恢复镇定。
  “又藏在树上做什么?”
  “这棵芒果树这么矮,可不够你登高远眺。”
  宣本珍马尾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肩膀,微风拂过,几丝乌发温柔地触摸她脸颊,她将树叶吐掉,狡黠的笑意在眼角漾开。
  “谁说我今晚约你看景?”
  她双腿盘住树干打了个旋儿,从树杈间直起身,扶着硕果累累的枝干,熟练地踩着枝丫,身子轻盈跳跃,翻过矮墙,只留满地细碎的月光。
  矮墙那头,传来她的催促。
  “老师,你快点过来,免得待会巡逻看见你。”
  看来是要约他出门玩耍。
  不知这小狐狸又在使什么诈?
  望舒心知她定是不怀好意,但还是跟随她脚步,爬树翻墙。
  落定在地,望舒大大方方将月季花束递给宣本珍。
  “送你的,礼物。”
  这厮明明该是个清心寡欲的山中人,却有这么多花花心肠和仪式感,真够古怪的。
  宣本珍看那一束娇艳欲滴、沾着水露的月季花,脸上没什么惊喜之色,将花束接过,随意道:“多谢了。”
  转身就走。
  望舒跟上她,不满她反应如此平淡,“这可是为师特意为你摘的,你不该给我一点奖励?”
  “要什么奖励?”
  宣本珍顿住脚步,转身看他,想着今晚的计划,难得有耐心应付他。
  望舒负手而立,俯身弯腰,凑近宣本珍,侧过脸,指尖一点,意思很明显了。
  宣本珍轻轻一笑,无甚所谓地踮脚亲他脸颊一口,如蜻蜓点水。
  望舒这下子满意了,牵住宣本珍的手,与她一道走。
  到了热闹的集市,不用宣本珍吩咐,他很有暗度陈仓的直觉,自个儿把宣本珍的手松开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宣本珍露出苦恼的表情。
  “这里好东西那么多,可惜我如今手里只有一束不值钱的花。”
  这是在埋汰他的礼物寒酸了?
  望舒眸光流转,不怒反笑:“那你想如何?”
  “我想买东西,吃的、喝的、玩的。”
  “可是,”她话锋一转,从腰间拿出叁枚铜板,苦恼道:“我上回去醉花阴把所有钱都花完了,只剩叁文钱,什么都买不了。”
  “老师,你带钱了吗?”
  “没有。”
  她一开始没说要出国子监,他当然不可能带钱出门。
  此时此刻,望舒笃定她是故意的。
  “你继续说。”
  他等着入圈套。
  宣本珍满意地勾起唇角,“老师可听说过钱生财的道理?”
  望舒似笑非笑:“愿闻其详。”
  “学生知道有一个好地方可以快速让我们发一笔横财,只不过,怕老师没胆量跟我去。”
  “只要不是去醉花阴,为师都陪你。”
  他不喜欢青楼这等腌臜之地。
  “那好说,赌坊敢不敢去?”
  本以为望舒会犹豫,但他立即答应下来,“可以。”
  他抽走宣本珍手里的两枚铜板,走到一个摊贩面前,买了一张面纱给自己遮上。
  宣本珍:“……”
  气得牙痒痒。
  “老师,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望舒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眉眼,“珍珍刚才也没说我不能带面纱不是?”
  “……好吧。”
  宣本珍总有办法整他。
  身为崦嵫山的圣子,居然敢去赌坊,传出去不得名声受损?
  说不准国师鹤龄若知晓了,会勒令望舒回天府受罚,那她自然摆脱他这个色魔。
  到了赌坊,人声鼎沸。
  里头都是一些赌红眼的赌徒。
  很吵。
  望舒眉心微皱,很快松开,随宣本珍挤进一个围满人的方桌面前。
  是骰子赌大小。
  他们只有一个铜板,可要慎重。
  宣本珍捏着铜板盯着不停摇动的骰盅,隆隆咚咚声不停。
  “啪”地一声脆响,骰盅倒扣在紫铜托盘上。
  “买定离手。”那人吆喝。
  有人买大,有人买小。
  宣本珍约莫知道一些赌坊的门道,跟着少部分人群押了小。
  那人一开,叁点二,果然是小。
  宣本珍赢了,如此有来有回,过段时间,宣本珍手里已经有叁两银子。
  她比较慎重,赢了钱也没每局都跟,有把握再下,也不全下,要留一半的钱做保底。
  赌坊气氛很热烈,换句话说,又吵又臭,望舒隔着面纱都能闻到旁边大汗身上散出的汗味。
  他自上而下打量那人一会,头发掺稻谷,脚底踩草鞋,穿着赤膊短衫,一边大口吃鸡腿,一边拿油腻腻的铜钱下注。
  显然,这人白天干完活,连饭都不吃,就跑来赌坊玩了。
  不止他,赌坊里多的是这种人。
  被这种汗味包裹,望舒觉得今晚的澡白洗了,回去还得再沐浴一回。
  宣本珍正思考这局赌哪个,忽听望舒道:“你这样太慢了。”
  他们何时才能离开。
  宣本珍不满,望舒压低音量,道:“全部下注,买小。”
  宣本珍诧异,回头看他,即使只剩一双眼睛,也能看出他对这种环境很是煎熬,“你靠谱吗?就让我买小,万一输了怎么办?”
  “输了我十倍赔给你。”
  看他如此笃定,宣本珍将位置让给他,“好啊,听你的,输了我叫你好看。”
  于是,闹哄哄的赌桌前,站了个风姿翩跹的白衣公子,周围人看他模样,连打手都忍不住打趣,“你可要选好了,免得你兄弟怪罪你。”
  “我选好了,”他声音朗然,“买小。”
  他将所有钱都放在小的那边。
  众人哄笑,跟他作对一样,全部压了大。
  打手盖子一开,一点叁,两点二,是小。
  “哇。”
  宣本珍惊讶他的好运气。
  众人也不敢置信。
  “我赢了。”
  桌上那些钱都归他了。
  但望舒没有碰,他嫌那些沾满污痕的钱脏。
  “你继续摇骰子。”
  打手继续动作起来,又一轮,望舒再度买小,盖子一开,又赢了。
  接连几次,大家看他的眼神就变了,这也太神了吧?
  每一局都赢。
  宣本珍站在他身后,手悄咪咪要去扯他后脑勺的带子,好让他露脸。
  这里人这么多,肯定有人认识望舒,或者,看过望舒的画像。
  岂料,她刚有一点动作,望舒将她两只手都给抓住了。
  他回身瞧她,“乖一点。”
  别影响他赢钱。
  宣本珍撇撇嘴,这人真够鬼精的。
  随着望舒越赢越多,庄家压力明显很大,摇色子的手都沉重许多。
  最后,赢了一千两,望舒终于收手。
  他淡然吩咐:“庄家,有劳你拿个干净的袋子帮我把这些钱装起来,我就走人。”
  庄家怕了他,赶紧叫小厮办事。
  望舒松开宣本珍的手,将一袋子沉甸甸的钱丢在她双手中,“走吧。”
  宣本珍不敢置信。
  望舒踱步离开,人群自发给他让出一条道。
  宣本珍跟上他,忽然觉得他这个神棍真的有点神了。
  出了赌坊,途径暗巷,忽然跳出叁五个手持大刀的打手。
  “打劫。”
  宣本珍躲望舒身后,望舒并不惊慌,“庄家,你输不起何必开赌坊?”
  为首者眼神慌乱一瞬,虚张声势:“少废话,把钱留下,我放你们走。”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望舒没打算屈服:“你杀了我们吧。”
  宣本珍见刀就怂,闻言炸裂,“不至于,区区一千两……我们的命难道只值五百两?”
  望舒转头看她,眸光浮现些许嘲弄,“五百两还不够多?”
  当年他在春风十里,病得险些要死了,可因为母亲给不出五两的诊疗费,他不忍母亲为难,只好生生熬着。
  那人见他油盐不进,怒声喝:“小弟们,上。”
  众人持刀,一拥而上
  宣本珍抱着钱想跑。
  望舒旋身躲过迎面砍来的大刀,抬腿横扫击中左侧歹徒的手腕。
  “咔嚓”骨裂声中,他还抽空回身猛地拽过宣本珍到身边。
  “跑什么?你死也要跟我死一块。”
  宣本珍忍不住骂人:“我去你大爷!”
  庄家都同情她:“小兄弟,你摊上这么个玩意也太倒霉了。”
  望舒夺过一人手中的刀,一脚踹飞扑来的刀疤脸,以刀柄做武器,与众人周旋。
  宣本珍腰肢给他抱着,后背抵着他胸膛,一只手环住他脖子,踩着一块石墩借力,飞脚踢向一个要来夺钱的打手的心窝。
  另一打手见状要砍掉宣本珍的大腿,望舒眸光一利,身子一转,抱着宣本珍避开那把大刀,二人配合还算默契。
  宣本珍心有余悸。
  望舒全神贯注地对敌。
  话虽那样说,但心底到底不愿宣本珍跟着他受伤。
  混战中,宣本珍趁他不备,迅速拉下他面纱。
  清辉莹莹,投照望舒面容,庄家本来大刀猛地要劈向望舒脑门,看清他脸,面色顿时变了,咕噜跪下,结结巴巴。
  “小人不知您是圣子大人,多有冒犯,请圣子莫怪。”
  其他人一听是圣子,忙跟着一块跪了,嘴里一直讨饶。
  宣本珍:“……”
  这剧情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他们不应该诧异望舒赌钱的事情吗?
  然后再大肆宣扬,败坏望舒名声。
  望舒将手中大刀往墙边一扔,松开她腰肢,负手站立,一派仙风道骨的恢弘气度。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开设赌坊谋生本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有赔有赚,事态常理,可惜你看不透,观你今日做派,显然也不是头一遭如此行凶夺财。”
  “须知,你年轻时做的孽,将来都会报应到你子孙身上,若不收手,早晚自食恶果。”
  庄家面色发白,“圣子大人,那我该怎么办?”
  在世人眼中,望舒所说的话,那都是有根据的,是以,他们信服不已。
  “你今日遇上我,便是有化解的缘机。”
  宣本珍麻木着一脸,静静看他装逼吹水。
  “圣子大人您说,小人一定照办。”
  “以后,你日行一善,坚持叁年,方可抵消你之前种种罪孽。”
  “无论风雨,一定要坚持,不可中断,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切切珍惜。”
  庄家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以后天天都做好事。”
  望舒用一种温和的目光看他,似悲悯的神。
  “孺子可教也。”
  众人仰头看他的眼神更崇拜了。
  宣本珍:“……”
  无语了,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