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已经不算人了？
  苏羽薇洗漱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今早拆开创可贴，手指和胸口上的切口，才一整天的时间就已经愈合，现在只剩两道浅浅的白色斑痕，看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长好。
  太快了，这种程度的伤口正常人需要一周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愈合成这样。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苏羽薇默默叹了口气。
  因为沉麟口中“重要的事”非要去到沉家那边说，她昨天早早就跟微信上的客人打了招呼。
  “沉麟，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啊？这两天看着你都有点不对劲了。”
  “还要非得等到沉岐回来才肯说。”
  “等会你就知道了，姐姐。”
  SUV行驶在山路上，沉麟开着车目不斜视。
  “该不会是沉岐出去这几天干了什么坏事吧？你以前老这样说他……”
  苏羽薇嘀咕，去摸大衣兜里的手机，发现今早出门放在里面的符纸不见了。
  “唉，我的符呢？”
  摸遍身上的兜，都找不到，包里也没有。
  “掉了……我忘带了？”
  “姐姐，是那个黄纸封壳吗？我出门时好像在工作台上看见了。”
  沉麟面不改色地撒谎。
  其实符纸都被他顺走了，因为里面有些威力比较大，他可不想待会姐姐要是反应太激动，用上符纸反伤到自己。
  “是吗？那我真是粗心了……”
  苏羽薇挠头。
  算了，反正自己左右手里还有两道符，想来不带也没什么大碍。
  ***
  沉岐在滇省多留了一天，回来时吃得很饱。
  滇省现在恶灵很多，当然除魔师和道士之流的也多，不过都不是很厉害，几乎连他本体都来不及看清。
  现下他前脚刚回到别墅，沉麟和苏羽薇后脚就过来了。
  “你是说，你要将我们的身份告诉苏小姐，还是在她已经跟修道者接触过的情况下？”
  沉麟一进门，就把甚至都来不及和苏小姐打招呼的他拽去了书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是的，我觉得，配偶之间不该相互隐瞒，说出真相也能让姐姐更安心一些。”
  “我不同意。”
  沉麟眉头微凝，黑眸沉沉地看向自己弟弟。
  “在苏小姐没接触修道者前还有可能……”
  “但现在，在自己救命恩人的继承人和两只妖之间，我觉得她会更相信前者。”
  “更何况，听你的描述，苏小姐非常介意我试图把她改造成炉鼎的事情，她已经先入为主对我们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那是大哥你的事情，当初做错事要自己承担后果，和我无关。”
  沉麟撇嘴：“还有别用你那阴暗的心思揣测姐姐。”
  “姐姐那么温柔善良，别忘了我们被打回原形是还是她收留了我们，即使告诉姐姐真相，我也相信她不会向除魔师出卖我们。”
  “另外就算我是妖，也是一只祥瑞的妖，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着姐姐发大财，姐姐会接纳我的。”
  “弟弟，你忘了你没化形时是怎样被人类追杀了的么？”
  沉岐声音沉了几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作为一只完全成熟且还在虚弱期的瑞兽，会有多少除魔世家觊觎你？到时你在人类社会完全呆不下去，就再也吃不到香火了。”
  “没忘，姐姐和那些人类不一样的。”
  沉麟双手抱胸，仰着下巴，好像身高上的优势能让他的气势碾压过沉岐一样。
  “大哥，即使你不同意，我也是要说的，我今天就是告诉你一声。”
  说罢他便朝书房门口走去，身后一道术法袭来，他回身手臂一挥，汹涌的灵力便将术法击毁。
  “继续这样保持下去不好么，弟弟。”
  沉麟身后，沉岐的右手还保持着掐诀的动作。
  “就算你告诉苏小姐真相，我也会用术法模糊掉她今天的记忆。”
  “哟，大哥，你该不会是害怕姐姐知道你的做法后害怕讨厌你，拒绝接受你吧？”
  沉麟扬眉，表情中透露着一股幸灾乐祸：“别担心，我会好好劝姐姐，毕竟姐姐最爱我了，会认真听我解释的。”
  “沉麟。”
  周身一股更大的压力传来，沉麟不得不释放更多灵力来抵抗，但嘴上还是欠儿巴登的。
  “不是吧，大哥，你生气了？”
  “天啊，大哥，该不会真被我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吧？”
  ***
  苏羽薇在楼下客厅坐了很久。
  一进门沉麟就把沉岐拽去书房，让她等等。
  等到现在，听到书房传来噼里啪啦声响和拳头碰撞的声音，像是两兄弟在打架。
  她有些担心，在书房门外踱步了几圈，本来觉得兄弟之间的私事自己不方便打扰，但听着里面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推门进去，手刚放在把手上，声音突然停止了。
  门从里面打开，沉岐走了出来。
  微长的碎发遮住些许眉眼，他仍是那副神色平静的模样，仪态优雅，衣服不乱。
  “沉岐……你和沉麟打架了？”
  苏羽薇小心翼翼地问，她本以为沉岐那比沉麟纤细许多又矮上一截的身材动起手来会吃亏，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沉麟在单方面挨揍。
  她也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难道沉麟要跟她说的重要事情，真的涉及到沉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事，苏小姐，弟弟不听话，我教训一下他。”
  沉岐笑笑，关上只开了一条小缝的书房门，还用钥匙反锁上。
  “是沉麟要告诉我重要的事情，所以惹你生气了？”
  “既然你不同意，我也不是非听不可……沉麟他……没事吧？”
  苏羽薇嗫嚅，她觉得今天的沉岐似乎和平常时不一样，看起来有点危险。
  “苏小姐，弟弟在书房思过而已，他皮糙肉厚，没什么事。”
  沉岐走向大厅，边走边岔开话题：“上次为苏小姐算卦算得不是很准，这次趁着苏小姐工作不忙再去一趟我的铺子吧。”
  “但是沉岐，你们打得那么凶，至少给沉麟上点药……”
  苏羽薇心里着急，直接拉住了沉岐的手臂。
  烈火般灼热的感觉蔓延整条右臂，掌心的力量似要喷薄而出，苏羽薇倏然睁大眼，心底一慌。
  “嘭。”
  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身体就在一股大力的冲击下后退两步，一下子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右掌符文流转，散发着细微的红光。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手掌，回过神来抬首，入眼就是左肩以下的衣料因为冲击而破损，露出手臂上深浅不一的灼伤痕迹的沉岐。
  “沉岐，你，你居然是……”
  沉岐表情依旧平静，但黑眸里情绪不明，似是蓄满了风暴。
  他抬起左手查看了一下伤势。
  因为是初学者，术法施展得很低劣，但苏羽薇拥有沉麟半副灵格，用出来的威力倒是很不错的。
  “苏小姐……”
  沉岐歪头：“你想学术法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手把手教你的呢。”
  “你是……”
  “苏小姐现在不是故意的，对吗？”
  沉岐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周身蔓延出来，一点一点地修复手臂上的灼伤，连带着连整个室内的空气都变得阴冷。
  “苏小姐只是被其他人类迷惑了，对不对？”
  “沉岐……你，你是邪物？你……你到底是什么……”
  震惊与骇然之下，苏羽薇甚至都来不及解释，眼前的沉岐的身形就开始变化，下身撑裂了西裤，变成粗长的蛇尾，漆黑的鳞片在室内的自然光下反射着绚烂的光泽，头上黑色的角也渐渐冒了出来。
  “苏小姐。”
  一眨眼，沉岐便欺身上前，双手捧住了苏羽薇的脸。
  暴长的蛇尾在大厅内交织，盘踞，充填整个大厅，游走间鳞片的光华流转，蛇尾像覆盖上了一层紧实甲胄，看着极具压迫感。
  手臂的修复仍在继续，实质性的黑气紧贴着她的肌肤，在她眼前缠绕，冰凉刺骨。
  她看见了沉岐眼中变成暗金色的眸，眼中那尖细的竖瞳，像猎食的兽一样危险，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本能让她开始忍不住开始向后退。
  “苏小姐在害怕我吗？好伤心……”
  那双金瞳给沉岐那张本就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添了更多的妖冶，做出这种故作受伤的神态，说不清的蛊惑与邪肆。
  “你是……那条大蛇……”
  苏羽薇艰难开口。
  “是啊，苏小姐，我是梦中的大蛇，是你口中的柳仙，是你捡回来的眼镜王蛇。”
  沉岐语气低沉温柔，出口的话语像是从四面八方挤入她的耳朵。
  “或许，我该叫你人类……”
  “……家主……”
  “还是……”
  “主人？”
  苏羽薇此刻的大脑混乱至极。
  她不怕大蛇，不仅是大蛇蛊惑了她的心智，还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梦。
  但在现在，在意识和神智都如此清明的情况下，看见自己熟悉的人活生生地变换成了一只蛇妖，尤其是刚刚得知这只蛇妖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还试图把她变成炉鼎。
  她开始害怕了。
  虽然她喜欢蛇，但并不代表她能轻易接纳一个由蛇变成的邪物，尤其是她曾经还被同为邪物的恶灵诅咒害得家破人亡。
  人类总会对未知充满恐惧。
  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时间接纳，需要时间适应。
  她需要时间让喜欢，熟悉，信任，与震惊，畏惧，害怕的情绪相互对冲。
  “沉岐……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也不清楚……”
  她强忍着翻涌的情绪，为刚才的伤害着急忙慌地解释。
  “嗯，我知道。”
  沉岐的蛇尾缠上了她的腰，执起她那只画有符咒的手，指尖轻抚掌心，缭绕的黑气将渗入皮肤之下的符文抹除，化作红雾消散在空气中。
  掌心被落下轻轻一吻。
  “是那些讨厌的修道者的错。”
  脸上明明是在温柔地浅笑，但沉岐的笑怎么看怎么渗人。
  “沉岐，我需要时间接受……你是个妖怪的事情……”
  “你让我一个人，一个人呆一会好不好……”
  苏羽薇尽量让自己有些颤抖的语调听起来正常。
  “苏小姐在发抖，为什么要怕我呢……”
  “苏小姐明明很喜欢我，喜欢我的皮囊，夸赞我的美丽，喜欢摸我的颊窝……”
  沉岐的手牵引着苏羽薇被消除了符咒的右手来到自己的脸颊，他侧过头，金眸直勾勾地盯着苏羽薇，在她掌心轻蹭。
  “我的颊窝很敏感，能接收到很浓烈的苏小姐的信息素味道……”
  “这边是我的毒腺……”
  指尖触碰到他的脖颈，耳根下方的位置。
  “苏小姐每次抚摸这里的力道刚刚好，我会忍不住发抖……好喜欢……”
  “还有我的毒牙……”
  手指被放入口中轻咬，沉岐的犬齿变得又长又尖，其他的牙也变得像眼镜王蛇一样，尖锐，森白，咬在皮肤上，微微的刺痛。
  “沉岐，我真的，需要时间适应……我可以先回去吗……”
  苏羽薇是真的怕沉岐像梦里一样一口咬上来。
  现实要是也像梦中一样被注射毒液……会死的……
  “不可以哦，苏小姐。”
  沉岐的舌头化为蛇信，殷红分叉的舌尖在空气中颤抖。
  他的模样太过妖冶美丽，就像大部分剧毒生物艳丽绝伦的警示色一样，越是好看，就越是能勾起人类内心深处的危机与警惕。
  “苏小姐再与我去一趟梦里，我们再像梦里一样……”
  “不要怕我，好不好？”
  沉岐长臂一伸，不顾苏羽薇微弱的抵抗将她抱入怀中，一挥手将书房的门打开。
  带着怀里的人，长长的蛇尾飞快地游过乱七八糟的书房，直直钻入书房与巢穴连接的入口。
  “大哥？！”
  躺在地上，被黑气捆成粽子的沉麟难以置信地大喊。
  不同意坦白的是他，现在用这副模样直接把姐姐虏去巢穴的也是他。
  该死的，姐姐要是被吓到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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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巢穴，人蛇，区区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