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冤家路窄
作者:      更新:2025-05-15 14:12      字数:5605
  小咪正巧路过大敞门的包厢,包厢内也没什么声响,感觉好奇就探进头瞧了瞧。不瞧还好,一瞧便瞧见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的刘知溪趴在沙发上。
  好歹也是和刘知溪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即使她现在如此狼狈,还是能依稀辨别出这人是刘知溪。
  她试探性地叫了几声:“阿溪?是阿溪吗?”
  她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走进包厢里,打量着包厢里的一片狼藉,小咪心尖都在颤抖。她呼唤刘知溪的声音都开始微微发抖,因为她看清了沙发下粘上了血迹和一点白色粘液的酒瓶。
  她不是没经历过这些,相反,她见过很多被变态客人玩得破碎的女人,她们残缺的身体和被摧毁的精神每每都在给走在刀尖上的她来一次重击。
  可每一次见她都不敢接受,她害怕。
  刘知溪无声息的趴在沙发上,湿透的头发糊满了她的脸,她一动不动的,像死去了那般。
  小咪抽吸了一口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捂住嘴巴,又轻声唤了句:“知溪?你怎么在这儿?还受了伤…”
  沙发上的那人终于有了回应,刘知溪在迷糊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艰难地想作出回应,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疼得动不起来,她只能勉强抽动抽动肩膀。
  只一下,得到了刘知溪回应的小咪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她颤抖着双手地朝沙发上的刘知溪冲过去。
  小咪拜托几位朋友将奄奄一息的刘知溪抬上车,连忙赶往医院诊治。
  ─
  翌日早晨,刘知溪早早便醒来了。好在只有胸口和下体隐隐作疼,其他的并没有大碍。
  ──如果忽略心理阴影的话。
  要说伤得重的那恐怕得是蒋璃霏,可她却在她醒来之际和小咪一同来到了病院看望她,鼻青脸肿的,额头缠绕纱布,脖子贴着药膏,在踏进病房里那一刻通红眼睛扑到她怀里。
  抽泣着不断说着道歉,祈求刘知溪的原谅,说要不是她邀请来才不会让她碰上这趟事,让她怎么怨她都好,一切都是她的错。
  蒋璃霏哭得不能自己,刘知溪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抚摸她凌乱的脑袋。
  要是她会埋怨她,在昨晚听到她遭到殴打的那一刻就应视若无睹。
  小咪站在她身后,抬手推了推肩膀,不耐烦的“啧”了声,催促她赶快松开手、坐好:“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要怪也要怪那些贱男人的错,要不是他们抽风,你们也不至于挨这儿罪。”
  刘知溪点点头,应和着。
  蒋璃霏抹着泪抽出椅子坐在了病床边,啜泣含糊:“知溪你、你现在感觉怎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一定要和我们说!”
  “我还好,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看起来伤得比我还重,不好好休息跑来看我做什么?”
  “我、我还好…被打习惯了,就没什么感觉了。”她擦干泪水,从床头柜上提起随身带来的保温饭盒,递到她眼前,“我一大早就起来煮的瘦肉粥,还热乎的,你快尝一尝。等等──我给你倒出来…”
  说罢,她便想上手操作。可手上也受了伤,稍稍一个大动作立即疼得嘶哑咧嘴。
  坐在一旁的小咪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从她手上夺走了保温饭盒和碗,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话似严厉的斥责:“受伤了还逞什么强!给我好好待着。”
  蒋璃霏缩了缩脖子,弱弱的“哦”了声。
  气氛缓和了很多。
  小咪给她支起了床上桌子,将倒好的热粥摆放好。
  刘知溪莞尔道谢。
  她轻松的摆摆手,放回保温饭盒后坐回椅子上。
  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的刘知溪饿极了,没一会儿就将一整碗粥干下肚。一碗见底,小咪又想帮忙添一碗。
  被如此照顾着,她顿感不适,抬手欲要接过保温饭盒,却被小咪呵斥住。
  “病患就要有病患的样子,老实点。再弄出什么伤来我可不负责。”
  闻言,刘知溪也不再固执,乖乖接受小咪贴心照顾。
  在这个圈子里,她的朋友不多,除了和蒋璃霏较熟,接触最多的就是小咪。但她一直都挺怕她的,小咪性子冷,非必要时刻都是板着一张脸色,阴沉严肃,无论生人熟人都难以靠近的模样。
  而且她还比她们两个大两岁,入圈也是最早的,可以说算是她俩的前辈了。
  可接触多了,她越发觉得小咪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渐渐地,自然习惯她这副冷脸严肃的模样。
  刘知溪总共喝了四碗粥才停下动作,瞧见她的模样,蒋璃霏高兴极了,嚷嚷着下次还要煮给她吃。
  小咪将碗收拾干净后怀抱双臂站立于床脚边,正色望向她,开口询问道:“听说你跟了云臻则。”
  “嗯。”
  “你现在这样他知道吗?”
  “不知道。他出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咪酝酿须臾,意味深长:“那你是希望他知道,还是不知道?”
  霎时间哑然,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小咪嘴里问的意思。让金主知道自己被欺辱的事情目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让他为其出头。
  为一个女人和一个地位相当的人出头──这件事情在他们自私自利的男人眼里是可笑可耻的。
  而她简直想都不敢想,更不敢奢求。
  她缄口不言,小咪自心中有数,不再谈论话题。
  她从地上带来的一个大袋子里掏出一沓红艳艳的人民币,“啪──”的一下摆在桌前。
  “这是做什么?”刘知溪不解问道。
  “卖酒的钱。”
  “那不应该给璃霏吗?”
  蒋璃霏忙摆手:“不不不,这钱是那个人给你,专买你的酒。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会不心安的。”
  刘知溪扫了一眼桌上厚厚一沓钱,迟疑不决:“可这钱少说也有十万,我一个人独吞了岂不是太…”
  她没敢直说。
  小咪把钱往她那处推,“昨晚要不是我手快把这沓钱藏起来,说不定早叫那帮人给独吞了,要真是被他们收了,你和璃霏一分钱也别想拿。拿不到钱还遭一顿毒打,璃霏还被怪罪,身上一点好处都没沾上,你服气吗?”
  刘知溪没再说什么,顺势收下了那一笔钱。
  ─
  时间过得很快。
  身上的伤并不重,刘知溪只在医院住了两天,按照医生的指示按时吃药忌口,隔了半个月才回医院复查。
  自己一个人来,因为懒得收拾带上口罩遮住了较为憔悴苍白的脸色,上身套着一件宽松的淡蓝色防晒衬衫衣,后扎个松松垮垮的低丸子头,习惯性地埋头走路,外加身高不高,埋进人群里,完全是注意不到的存在。
  刘知溪早就习惯了,也乐在其中。
  不被人注意有不被人注意的好,这样少了被人凝视的不自在不从容,她也不用时时刻刻活在别人犀利刻薄的目光里忧心忡忡的侥幸逃窜。
  复查的医生对她说没什么大碍,外阴撕裂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进行床事,就算进行床事动作也要轻点,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刘知溪计算着大概有两个月她都不会有性行为,或许不止两个月。
  云臻则到现在都没给她发过一条短信。
  可能已经把她遗忘了。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也许是对他的依赖,她不敢相信云臻则就此把她忘了。
  …
  做完检查、听完医生的交代,刘知溪将检查报告折好收进背包里。从诊室走出,快步赶上即将抵达楼层的电梯。
  顺利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后,按了一楼。
  电梯关门下行。
  须臾,它停滞住,电梯门缓缓打开。刘知溪应声抬头查看楼层──它停在了八楼,门外走进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她的呼吸刹那间停滞了。
  脑袋眩晕无比,眼前发白,双腿发软,身躯如同陷入冰窖,脊背直冒冷汗。
  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只是来复查一小功夫,却碰上了半个月夜夜纠缠她、惊吓恐吓她的梦魇──袁承璋。
  从梦里醒来好歹能说服自己一切都是虚幻的、无形的,梦醒了一切都不复存在。
  可是她发现伤痛和阴影是磨灭不掉的烙印。
  回归现实,正当碰上了他,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心怦怦直跳,恐惧如阴霾化形的大手,无情地捉住她的心脏,好在口罩遮住了其苍白无色的脸,才不让她的恐慌无处躲藏。
  她垂下脑袋,默默移动脚步,挪到电梯最角落里。
  袁承璋脸色浮着一层阴翳的暴躁,身后跟着进来的是那晚进来通报的男人。
  两人身材高大,一挤进电梯,空气顿感稀薄,压抑的气息随着电梯门的闭拢乌压压地罩下。
  耳边忽而响起一道男声,刘知溪躲在他们身后,不由自主地惊抖身体,她死命绞住十指,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不安。
  “老家伙,我一回来就给我来个下马威,看来这些年他在国内过得太好了。”
  “哥,既然他都这么做了,要不然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张菅抬起手,在自己脖子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袁承璋紧皱眉头,抬手摆了摆。
  “用不着,我看他时日无多了,一把老骨头病入膏肓,撑不过半年。”
  “可他若不死,这半年里我们在国内寸步难行。”
  张菅第一想法还是想先动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扫清障碍。
  “他还不能死,至少是在我没拿到北城那块地皮之前,他一天不松口,我就得陪他耗着。再说了,我现在最大的障碍不是他…”
  袁承璋意有所指,张菅接过他话意,思索片刻凝思点头。
  电梯畅通下行到达一楼。
  刘知溪将自己缩在角落,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在其中发出丁点动静。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打开。
  刘知溪暗暗咽了咽口水,心想着自己总算可以解脱了──只要走出这间电梯。
  焦急等待身前的两人先一步离开,门打开半晌,站在电梯门前的男人却一步未动,身旁的张菅不解,开口提醒:“哥,到一楼了。”
  袁承璋伸手抵在他的胸膛,推着他往电梯一侧退,自个也侧身后退,让出大开的电梯门。
  一道耐人寻味又戏谑的目光就势打下,落在角落垂低的头顶上。
  “女士优先。”
  悠悠的,但每一声都如滴血的刀尖剜过她颤动的心脏。
  面上一副道貌昂然,惺惺作态的模样实在让她恶心到作呕。可那一份浓郁的痛恨又不能表露,闷于心底,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张菅云里雾里,诧异惊愕的望向面前的男人,双唇微翕动,下眼皮略微抽动几下。
  暗自腹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
  还女士优先…
  尽管心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身为下属,出于职业道德,张菅还是听从的闭上嘴乖乖让行。
  此刻状况,刘知溪不得不硬着头皮冲男人礼貌点点头,抬腿缓步走出电梯。两人擦肩而过那一际,心跳到嗓子眼,扑通扑通──,埋藏在身躯里,猛烈脉动,震动的声响快要埋过周围一切动静。
  为了极力盖过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她克制详装自在,试图躲避身侧他射来的审视的目光。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欲盖弥彰。
  她甚至觉得自己先迈出的腿都是错误的、袒露的。她像一只恹恹的枯草,缩着脑袋,灰溜溜地逃出电梯。
  好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平静。
  但她并未就此松懈,一走出电梯便往一楼的质询服务台奔去,一边故作有问题质询的模样一边用余光偷瞧袁承璋那两人是否走远。
  确认他们头也没回的走出医院,她又在医院一楼待了好一会儿。
  无事发生。
  刘知溪这才迈着步子,匆匆跑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只是她不知,一辆黑色的奥迪正停在对面街道不远处,袁承璋坐在车里,靠在车窗,将窗外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薄唇微微向上扬起,携带着一缕轻浮。
  他盯了许久,直到那辆出租车远远走去,望不到车的背影,才堪堪收回目光,重新射回前方悬挂的车内后视镜上,视线和坐在驾驶座里的张菅疑惑的视线重迭。
  “二爷,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可真是让我好找啊…”他冷哼着,身姿懒洋洋地靠在车椅上。
  “那为什么刚刚不直接在电梯里──”
  在电梯里抓了她。
  话还没说完,立即被袁承璋强硬打断。
  “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菅缄口不语。
  ─
  天气是最摸不透的小孩,脾气阴晴不定,白天里还晴空万里,闷热的天气同高频的生活一般压抑得人们快喘不过气来。直到临近夜幕,橙黄的彩霞在天边晕染作画,悬挂在蓝天里的白云竟开始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水珠。
  走在人们无法顾及匆忙赶路的脚步中渐渐无声下大,粉黄色的落日余晖在大雨登台作戏中无声告别,直到夜幕沉沉稳稳地来临,人们才从中艰难窥窃到一口喘息的机会。
  刚下过雨的城市如焕然一新,湿润微凉的空气裹挟着黑夜的静谧悄然弥漫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之中,积了水潭的城市街道幻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水晶玻璃球,大厦上的五光十色折射在静沉的积水上,光彩若隐若现,四处都被照映得斑驳陆离。
  空旷的房间内摆设极少,昏暗的灯光和窗外透进的光照相互应衬。
  房间内靠窗摆设着一个黑色皮质沙发,沙发上的男人翘着二郎腿,以懒散傲慢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整洁干净的西装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小幅度地点抬,却让安静的空气内多了几分焦急的意味。
  袁承璋捧着一沓资料,翻阅着,面色看不出异样,眉头时不时向上挑起,似乎对其中的内容来了兴趣。
  张菅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神态上的细微变化,试探道:“二爷你看上面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说话,自顾自地浏览,须臾,沙沙的翻阅纸张的声音窸窣充斥整个房间。
  半晌,他淡淡然掀起眼皮,往他那儿暼去,“云臻则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是在你回国的前半个月。”
  闻声,他轻噗一声,不屑轻言:“时间掐得可真准。”
  房内再次被沉默笼罩。
  袁承璋将目光落回手里的资料,手指搭于上富有节奏地轻敲,手指和纸面撞击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一嗒一嗒,正巧和转动的秒针相符。
  眼底闪过精光,敲击声停滞,一道幽幽的声音从中响起,喃喃自语:“还真是三点水的溪…刘、知、溪──”
  说罢,他的手指动了动,纸张再次被翻了一面。
  新的一栏信息撞进眼帘──一度会阴撕裂。
  紧接着是下一条──一年前做了皮下埋植避孕手术。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消弭殆尽。沉思半晌,袁承璋盯着那条信息忍不住发笑,“看来,云臻则也没那么喜欢你呢,真可怜…”
  话里说的是可怜,面上却尽是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