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夜
作者:      更新:2025-05-26 13:56      字数:3282
  刘知溪摔碎了一个瓷碗,在阿姨走进屋内清扫瓷碗之前偷偷藏起了一片碎裂的瓷片。她现在才知道一直给她送餐食的阿姨是个菲律宾女佣,她听不懂中文,只会说菲律宾语和英文,并且有着非常高的职业素养,只会听从袁承璋的命令,对于其他她一概不管。
  所以她也没再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在女佣走后,她爬进床底下,用偷藏起来的瓷片划叉记日。计算着从她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已经有足足四十一天。
  她的身份证和手机都被袁承璋给收起来了,不知道她突然失踪的这段时间内有没有人帮忙报警,她有点感谢自己在离开公司时并没有一时心急递去离职申请书。
  不过按照公司那些人对她的态度,帮忙报警的事情估计会有些悬。毕竟她来不来上班对于公司而言压根没差,陈望涯更是会觉得公司没了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现在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到小咪和蒋璃霏身上了,但报警成不成功有没有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要出去还是得靠自己。
  这间阁楼被打扫得很干净,哪怕是床底,也没有多余的泥淤污迹。尽管所处阁楼空气也并不潮湿阴冷,这里的室内净化系统做得很好,在如此封闭的环境里生活将近两个月她没有生过一场病。
  不过她觉得要是再这么生活下去,身体上不生病,心理上也会得病。
  她的失眠和梦呓变得更严重了。
  有时袁承璋和她做完爱就会在此留夜,早上醒来总会嫌弃吐槽她爱在晚上说梦话。
  可这并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心里还期望着他会因此减少留夜的次数。
  可是并没有如愿,袁承璋留夜的次数反而增多了。她虽感奇怪,但也没问出口。毕竟他这个大爷心里想些什么,岂是她能随意揣测的。
  ...
  她梦到自己刚成为云臻则情人的第一个星期,她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他在酒局上挡酒的替身。那日正值盛暑,替他喝下几杯红酒的她酒意渐上,头重脚轻的坐上他的副驾驶座背靠着车座椅歇息。
  云臻则开车驶上那条回公寓必经的环江大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城市被一片深蓝和虹彩的色调所笼罩。车速正好,大开的车窗灌进微凉的夜风,拂面而过,掀起披于肩上的长发,耳边长发被吹得哗哗作响,吵醒了被醉意晕染的她。
  橙黄色的路灯不断从昏暗的车厢内流走,却总有那几缕如鎏金的光彩留恋不舍的摩挲他的脸庞。耳畔回荡的是他播放的英文歌曲,鼓点激烈,与车窗外时不时呼啸轰鸣而过的跑车声浪相互应和。
  两人互不搭话,却也不尴尬。她侧脸望向窗外流走的夜景,望向隔江而立的繁华喧嚣,那一片是城市的CBD,耀眼的紫与红倒映于眸中,眸光潋滟。
  他突然开口,打破那份难得的静谧,他询问她在看些什么。她立即收回了目光,垂首凝视着交叉搁于大腿上的双手,沉默须臾默默的摇摇头。余光却不禁朝他窥去,悄然从他神态淡漠的脸庞划走,落在那双搭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臂。
  衬衫袖子被他挽上臂弯,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小臂上的青筋显眼恍人,起伏盘虬于上,手腕处忽然折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恍过她的眼眸,是他腕表表盘的反光,她愕然急急收回眸光,不由心虚起来,害怕自己的偷窥会被他发现。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垂手将车窗调上升一半,从车窗外灌进的冷风同样被遮挡在外,风变小,耳边强烈的哗哗声渐渐弱下直至没有。醉意再次弥上脑门,眼眸也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四肢微微发软,她干脆将脑袋搁在车门上闭眼休息。
  车内躁动的音乐声被调得很小,耳边的声音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地,风声愈来愈小,逼仄的空间内弥漫起淡淡的红酒醇香,那是从她身上散发的。除了红酒的香味还有他常用的洗发水的香味,两股味道在车内浮动,萦绕于她的鼻尖,又若即若离。
  其实那一趟她睡得并不安稳,就像今晚一样,在车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了。
  她睁开双眼,盯着深黑的一片,周围寂静无声,今夜是她被囚禁在阁楼的第42个夜晚,也是她从梦中惊醒的第35个深夜。
  阁楼里的呼吸声变浅,她盯着不远处映着冷月和稀疏树影的天窗长长舒了口气,侧过脸想要再次入睡,却无意撞上一双透过黑夜注视她的眼睛,目光如炬冷厉的射入她的瞳孔,她一时间怔住身子,垂放于身侧的手缓缓攥紧身下柔软丝滑的绸被。
  也不知他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多久,如此静的黑夜她竟丝毫未曾感知察觉。此刻再装睡是无比愚蠢的,她干脆半撑起身子就着黑夜乖巧唤他主人。
  “怎么还没睡?”她小心询问,不想打破夜的寂静。
  袁承璋并没有想要主动打开灯的想法,双手插兜徐徐直起上半身,尽管周身是一片浓郁的沉黑,她还是能从中窥见他一贯的睥睨和冷漠。
  “又在说梦话了。”
  “梦话?我说了什么?”
  身侧的床面向下一沉,他坐上了床,坐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床,话语略微散漫:“你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
  要不是他说她会说梦话,她估计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睡着后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毕竟有些时候在晚上做的梦到早上醒来都会记不起,更何况睡着后发生的事情。
  “你叫了好几声云臻则。”他说。
  “......”
  “你想他了?”他继续问道。
  刘知溪知道他在说谎,因为她很少会当着云臻则的面喊他全名,大部分时间都只会唤他为云先生。不知道他现在说出这些话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在试探她?试探是否真的诚心?
  “主人,我不敢。“她朝他捧起看似标准的答案,却没能如愿哄得他一分开心。
  “你不敢不代表不想。”
  这祖宗真喜欢挑刺,她在心底暗自腹诽。
  张口却恭恭敬敬的:“我不想也不敢,更不愿想。”
  “就算想他又有什么用。云臻则若是喜欢你就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更不会骗你说自己是去了日本。”他侧身瞧她,一边说一边拾起右手抚向她的脸颊,指尖缓缓落在她的眉眼前,屋子内的中央空调打的很低,微凉的指腹沾染上她的肌肤,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错愕,被指背撩拨轻颤的羽睫霎时间模糊视线。
  恍惚之间眼前飘忽的是云臻则那张总是神色淡漠的脸庞,回想两人做爱的场景,他似乎很爱亲吻她的眼睛。
  那双薄唇有时贴近的温度和眼前的指腹一般冰冷,轻飘飘的幻同一片飘逸柔软的羽毛故意挠过敏感的眼皮,他的指尖一直向下走,勾过她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饱满的双唇。
  他的声音幽幽的不停响动:“若是他喜欢你就不会让你去整容,说到底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他也不例外。”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悬摁在唇肉上的指尖。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袁承璋总爱在她耳边提起云臻则,就算是和他过不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知道云臻则并不喜欢她,可就算他喜欢或是不喜欢她,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已经成为他的阶下囚,喊他主人,和他做爱。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想要拿云臻则的事情故意挑弄她、激怒她,那大可不必。她还没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那主人也应该喜欢漂亮的女人吧。”
  其实她压根不在意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漂亮的女人或是男人又或者是人妖,都和她没关系,她只在乎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被放出去,被男人喜欢或是爱上是件很荣耀的事情吗?那可千万不要给予她这份荣耀,这样便宜廉价的荣耀不屑于得到。
  他反倒答非所问,目光随着指尖落到她的嘴唇,意味不明道:“我喜欢你的嘴唇。我要是云臻则肯定不舍得让你整容。”
  他用手指轻而易举撬开紧闭的双唇,食指和中指抵住檀口中湿热柔软的舌头。
  她被抵住舌头说不出话来。看来男人也不想再听她说出什么好话出来。刘知溪阖上双眼,平静娴熟的迎接接下来的常规的欢爱。他却抽出了手指。对此动作她感到惊奇,睁开双眼对上从床上站起身的他,黑暗之中两人视线重迭。茫茫冷月穿过狭窄的天窗洒落一道朦胧的白,地上是无数道窸窣晃动的枝桠树影,在无声之中他垂下视线,静静凝视着床上默声不动的女人。
  空气中被朦胧的冷月蒙上一层忧郁的静默,他矗立床边许久未曾发话,直到离开前才抛下一句淡然的话:“等会空调给你调高些。”
  最后她只听门被上锁的声音,这间阁楼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闭眼之前她突然想起床底被划下的几十道叉叉,算算日子距离他离开已经有叁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