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状闪电:赌 lov ero us e.c om
作者:西斯卡跑了      更新:2025-06-05 16:40      字数:6165
  【第二个小时】
  城市的轮廓在雨中模糊,霓虹灯将阴云映得浅紫发红,而屋内仍然欢声笑语,暖意融融。
  “……到我了?”付为筠像是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轮次,说了声“行吧”,手指在盘子边缘划了几圈,一顿,“我从来没有喝断片。”
  厨房传来水龙头拧开的声音,隋唐和姚艳妮都老老实实折了一根手指,姬成渝和闻念池击掌,笑着说了几句什么。
  不过……我为什么没有折手指?
  「1997,我应该折一根手指不是么?」我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毕竟我的酒量很差,光是进这游戏以来就断片过无数次。我不是还拿到了那个什么……床上叫错名字的成就吗?
  「我应该诚实。诚实是我为数不多的美好品质,我……喂,1997?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1997没有回应。
  一旁,姬成渝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举起一根手指,语重心长道:“你们要多喝水。”
  “喝酒还不尽兴有什么意思?”姚艳妮大不赞同,旁边付为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凉凉道:“你倒尽兴,最后不都是老子送你打醒酒针?”
  这边,隋唐端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我正出离愤怒于我的客服罢工,被这一声酒杯撞击的脆响叫回来,受宠若惊地喝了一口,“怎么,唐唐不是千杯不醉吗?”他抿着唇笑,“想醉就醉了。”
  ……这他妈又是哪个剧情点?
  ——现在你还相信那些吗?
  而一旁,陈楚念端来沙拉,把盘子放在几个刚才说想吃草的人面前,接口道:“我遇见他那天他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酒吧里被我捡尸。”付为筠笑赞了声可以啊,闻念池饶有兴趣地问:“所以你们这是约炮认识的?”隋唐无奈扶额,而陈楚念则有些认真地说:“不,是我追人,处心积虑。”
  姬成渝笑得眯起了眼睛,“真好。”
  隋唐又好笑又好气地夹了一块鸡胸肉,丢到陈楚念的盘子里,“你还是赶紧吃吧。”
  “不行,到我的回合了。”陈楚念跟他一本正经道,想了想,抬头看向众人,“我从来没有睡过女人。”这话就更缺德了——简直犹如一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姬成渝倒吸一口凉气,而我、姚艳妮、付为筠、闻念池纷纷折下一根手指。
  姚艳妮环视一圈所有折下手指的人,笑得喘不过气,手搭在付为筠的肩上,“明面上王总和闻老师是异性恋,老付,你看,还是咱俩拉低了全场道德水平。”
  闻念池吐槽了一句:“什么叫‘明面上’?”
  “明面上你也是异性恋,老子也是异性恋。”付为筠随手揽过姚艳妮的肩,“我们都撒谎——天生一对。”
  “去你妈的,”姚艳妮醉醺醺地推了一把他肩膀,劲可能挺大,付为筠的椅子都被推动了,“我才没装过异性恋,第一次睡就是跟女人。”付为筠浑不在意道:“老子第一次睡也是跟女人。”说完他捏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记住网站不丢失:danme ib.c om
  烛影憧憧,我怔忪听见有风撞窗声,意味不明。
  昏暗的烛光下,付为筠吞咽酒精的动作仿佛被放慢,拉成0.5倍速,形状分明的喉结滚了滚——下一瞬,我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看向我的目光。他挑眉,悠悠又举杯,我只好把酒喝了下去。
  我看得清那个他慢慢悠悠做出来的口型。
  ——说了不是同性恋,傻逼。
  ……这又是什么意思,为我弯的?
  「1997……所以这个他妈的叫球状闪电的东西要我想起的事……还包括付为筠的死?他死了吗?他为什么会死?」
  1997依旧没有回应。
  【第叁个小时】
  在卫生间点完蜡烛、经过卧室时,里面传来付为筠和姚艳妮略显严肃的讨论,好像又是有关电影,都是些“你凭什么以为”、“我不打算让你插手”、“那你查他干什么”、“别自以为是了”之类不客气的声明。
  还没等我听清,门开了,付为筠又接起谁的电话,而姚艳妮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正撞见我在转角跟打火机较劲。
  “借个火成吗,”她朝阳台一扬下巴,“试试我的烟?”
  恭敬不如从命——感谢甜话剂,我觉得我前所未有得像个接收故事线的NPC。
  我递给姚艳妮一件风衣外套,她边走边穿上,到阳台时递给我一盒烟,我拆开包装磕了几下,你要留独头烟么?留吧。
  我倒放回去,拿了另一根。
  阳台有遮雨,不过地上仍有不少积水,风也大,点火并不容易。轮到她点时,她挣扎了半天,没点着,我把烟头对过去给她,她满意地吸了一口,烟雾自嘴唇吐出,在潮湿的空气中氤氲成一个圈。“付为筠跟我说过你们的事。”
  “嗯,他也跟我说过一点你们的。”
  “他怎么说的?”
  “……”
  “——‘开放关系’对吧?”姚艳妮又吐出一口烟圈,“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跟他搞这个,是他提出来,我答应了。不过谈了之后我才明白,付为筠根本就不会谈感情,那些东西在他眼里就跟物物交换似的,人人散发些魅力、献上点殷勤,睡与不睡都是生意。”
  唔,沉重的话题。“生意……”我谨慎地开口,“也不尽然妨碍感情。”
  姚艳妮睨了我一眼,“这话你自己信?”
  “有人信。”
  “你说闻老师?”
  我无可奈何道:“倒也不止。”
  姚艳妮摆摆手,“反正我不信,你不信,甘蜜大概也不信,所以我才想找你们拍我的本子。至于付为筠……”她顿了顿,嘲讽地勾起嘴角,“王飖,有件事我打赌他没告诉过你——你们拍《月亮河》之前之所以会跑了投资、把他逼得来找我爸要钱,都要拜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所赐。”
  “……仇峥认识姚向越?”我皱起眉。
  姚艳妮审视我许久,撇开眼,“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告诉你,那傻逼。”
  他?谁?……付为筠?
  那声不客气的咒骂尾音很轻,我注意到她说时嘴角细纹也明显了一些,笑意更薄,看上去有些心黑手狠——我是说,对编剧来说这大概是项长处。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姚艳妮饶有兴致地问。
  我没办法地举起手,“姚总有话不妨直说。”
  “——因为《月亮河》是我写的呀。”她吐出的烟圈遇上潮湿空气几乎立刻溶解,叁秒,无影无踪,“所以从付为筠拿到本子、到他改了剧本、再到最后电影上映——这里面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她静静地看着我,“现在,你还想让我长话短说么?”
  我尴尬地张了张嘴,弹掉了烟蒂,做出那个手势,请。
  疾风骤雨中的城市像块湿透的幕布,边缘溢散着模糊的光晕。
  姚艳妮似乎并不着急解释,随手在半空中捞了一把雨水,伸开五指,就像要钻研什么似的盯着,头也不抬地问了个全然不相干的问题:“你有多久没有淋过雨了?”
  风太大了,雨声也遒劲,我反应了半晌才回神,“可能是……我总记得带伞?”
  “养尊处优久了,人可就钝了。”
  “……毕竟我已经不打算演电影了。”
  又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她的那句“也对”轻不可闻,随即淹没在雨中,许久才道:“我第一次见到付为筠时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那天也下雨,瓢泼大雨。”
  雨水沿着她耳边的发丝一滴滴往下淌。
  “姚向越自诩是个才子,大概年轻那会确实也有两把刷子,但这些年来他沉迷名利酒色,有点才情也都被耗完了。他自从发现我写的东西以后就说要‘培养’我——所以,他后来的东西都是我写的。”
  ……这倒的确是件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弹干净烟蒂,“我烦了他那一套‘培养’,找到机会忙不迭就跑了,直到有天我妈坚持要我回来给他过生日,打了十二个电话把我从朋友聚会里叫回来……然后我就遇见了付为筠。”
  “那天雨太大了,我在便利店里买了把伞往家里跑,但是伞面太小,我的妆、衣服和包都被毁了,正气急败坏,就看到有个人在我家楼下站着,连伞都没有,浑身湿透,真就像个落汤鸡似的。我当时想这哥们是谁啊?怎么这么惨?可是等我走到他面前时就愣住了——付为筠的那张脸啊。”
  姚艳妮没办法似的摇了摇头,嘴角的形状淡漠,但眼角微微弯了起来,“我以为他是哪个来求我爸的小明星,跟他随口聊了几句。他话很少,但是答的都在点子上,还挺有想法——接着我就看到了他怀里夹着的一摞纸,认出那是我给姚向越写的《月亮河》的小说。”说着,她伸手遮挡了一下雨水,“于是我没有回家,跟他通宵捋完了那篇小说,也就改出了《月亮河》的第一版雏形。他没提你,可我自己找出那部《跳河》——看完了,也猜出了你们的关系。”
  说真的,我不认为这个凄风苦雨里的阳台是谈情史的好地方,但看她的意思是还要继续,只好把墙边倚着的雨伞递给她。
  她没接,浑不在意似的,微微扬起下巴,“所以我想赌一把。”
  我递雨伞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半空,收了回去。
  雨横扫在金属栏杆上,溅起一层细密的水珠。
  “我先是找到他,威胁他如果不跟我睡我就告诉你他和姚向越的交易,可他没答应。没关系,不久以后他就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说想改结局,要加批判性。”她一边说一边向遮雨棚外走去,雨太大了,她微微扬起声音,“我说没问题,他问我建议,还问我这样改会不会影响你发挥,我就出主意说……不要把改后的结局告诉你——我骗他我认为你知道了结局就演不出荣辉对小津的痴心,其实我那就是在赌呀,”她笑了起来,风衣袖口在风中鼓动着,湿润的发丝和眉眼显得格外黑白分明,“我赌你如果入了戏、演出了对小津的痴心,知道结局后就会恨荣辉的负心——我赌你少爷出身、目中无人、感情洁癖——还赌付为筠那傻逼不会追人,他那点伎俩在你眼里根本不够看——现在看来我赌赢了,是不是?”
  雨势更大了,而那根燃了一半的烟的火星在风里摇晃片刻,灭了。
  “是,你赌赢了。”
  姚艳妮盯着我良久,撇开眼,又吸了一口烟,“可你不知道他有多后悔因为这个改动而让你丢了奖——对,你不在意这个,只有他在意。”
  这几句话的功夫,姚艳妮的头发已经完全被雨打湿,发丝被雨水拢在颈边贴紧皮肤,大概不舒服。我说房间里有毛巾和纸巾,她摇摇头,伸手找我要烟盒,我递给她,“……姚总,我的确不是很认同那片子被改编以后的感情线,那会让我质疑很多情节被设计出的意义,所以你的确看人很准。”我系上大衣扣子,一边撑开那把角落里的伞再次递给她,“你今天愿意来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但它不会改变任何事,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别跟我来这套。”她作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跟我递伞的手刚好错开,伞落了地,黑色的伞面在地上滚了一圈,顿时盛满了雨。
  我要去捡,被她一把拉住,“你查过姬成渝了?”她仰头望着我,微微眯起眼睛,“所以你查到了什么,聊天记录、转账记录?”她轻笑一声,“啊……让我猜猜然后你打算干什么——逼他们公开道歉、离婚?”
  我其实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令人尴尬地,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会牵扯到你和付为筠,我保证。”
  “我有什么可被牵扯的,你不是已经打算推掉我的电影了吗?”她好笑地反问,从烟盒里挑了良久,拿出那根独头烟咬在唇上,手指擦过打火机,“至于付为筠……王总回国以后又是露脸站台朝信、又是收购换水管理层、又是操纵媒体软封杀闻念池——好气派,”她的话锋一转,偏头看向我,“……却怎么就一直不肯见一面付为筠?”
  “姚总消息灵通,”我挣脱她的手,“但我倒不知道打听八卦也是你的业务范畴?”说完我正要退回去,却又被她一把拽住。
  我诧异地看向她。
  “王飖,叫你拍我的戏,我自然会先揣摩你——所以我知道你看甘蜜就像看你自己,而你现在有权有钱,不可能放过姬成渝。”她的眉毛上都是水珠,却浑不在意似的,步步紧逼,“我还知道你回国以后就是不肯见付为筠一面是因为《通天》之后他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而那件事势必影响重大,以至于你消失叁年杳无音讯,一回国就是腥风血雨——却就是不敢面对付为筠。”
  我不得不举起手来挡两人份的雨,“姚总这是自己淋雨,也非要拉上我垫背么?”
  “我不用知道那件事是什么——只问你原因,”她攥紧了我的袖子,“你怕你害了他,却更怕你饶了他,是不是?”
  “姚总……”
  “——是不是?”她扬起声音。
  我别开眼。
  劲风吹动遮雨棚布面猎猎作响,雨水渗透头发的感觉糟透了,很冷。
  “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她嗤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要是真不在意,早该对他下手,可你没有,你就这么吊着他不管,任凭他发了疯似的打听你、联系你——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自己大度放手,祝对方一切都好的行径?”“我……”“——可这一点你不如我,”她一字一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不如我了解付为筠。”
  “……毕竟你们是情侣。”
  “因为我比你爱他。”
  话音落下,又一阵落水声响起——风几乎把遮雨棚自上而下直接掀起来,一帘雨水倾盆而下。很好,我的烟也被浇灭了。
  “……对,”我拿过烟灰缸扔掉烟头,重又点起一根烟,“但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分手’的意思就是说,我和付为筠无论有过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不见他是我的事,至于他有什么反应,那跟我没有关系——今天这些话你与其跟我说,不如直接告诉付为筠本人。”
  “跟你没关系?”她攥着我胳膊的手更紧,单手把浸着雨水的湿头发一把拧到脑后,扬起声音,“《通天》之后付为筠荒唐了好一阵子,我主动找到他,好说歹说才劝他重新开工,可是你看没看过他后来拍的那些片子?”她皱起眉,又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他妈专评网评都一路走低,内容不能再浅显,完全就是在赚快钱。我就不明白了,任谁有他的基础都知道要珍惜羽毛,他怎么就跟掉钱眼子里了似的?我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好话歹话都说尽,直到你回国后他开始叁天两回闹丑闻刷存在感、连《纸短情长》那种东西都敢丢给我改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都是因为你——”
  “姚总,我不觉得……”
  “——王飖,你在装什么?你其实心里清楚不是么?他当同性恋是因为你是同性恋,他争奖是因为想跟你一起出人头地,他圈钱是因为想被你看得起——他他妈才不在乎什么江郎才尽,他在等你找他清算《通天》以后的那桩事!”话音落下,一道惊雷应时劈下,遮雨棚再一次被高高掀起,雨水更急,顺着金属边缘简直泻成串水帘。我伸手拽她回来,被她一把甩开,闪电明灭间,我清晰地看见雨水浸透她的脸,她的眼圈红了。
  “姚总……”
  “可是你不要以为他欠你。”一滴眼泪从她眼眶滚落下来,很快同满脸雨水融为一体,我把外套解下来要给她披上,而她一把推开,用力地抓着我的领子,盯着我的眼睛,“王飖,有太多人爱你,你要什么都触手可及,所以也从来不把付为筠的那点付出放在眼里是吧?可是你不知道他把感情当成生意不是因为他像那些人一样想,‘你对我好几分我就对你好几分’,他就这么拿着把标尺丈量那些感情——笨办法、瞎努力——他当初就是这样一尺一尺量完你对他的好,又一尺一尺地算过他该怎么对你好——”
  “……别说了。”
  “——我说,他算错了结果,可这不代表他没有努过力——所以你给我听着,他他妈从来不欠你,你也没有资格这样吊着他、惩罚他、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你——”
  “——艳妮。”
  暴雨泼下的水帘无休无止地奔涌着,让我几乎以为那声音是我的错觉,可姚艳妮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也同她一起转身望去。
  “你怎么……”
  只见付为筠斜倚在阳台的玻璃门边,一脚踏进水里,牛仔裤边被浸了一层水,眉眼落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雨声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