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吃醋
作者:
森木火火人 更新:2025-10-22 15:31 字数:3996
两道成年男性的目光在昏暗的夜色里无声交锋,中间隔着一个秦玉桐。
山风猎猎,将周锦川身上那股硝烟、泥土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吹送到秦奕洲的鼻端。
周锦川的眼神像一匹舔舐伤口的孤狼,疲惫,暴戾。那眼神更像是在透过她,对她身后的男人进行无声的挑衅。
而秦奕洲,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波澜,却能吞噬一切。他甚至没有分给周锦川一个多余的眼神,仿佛那人只是山里一棵不值得在意的树,一块碍眼的石头。
怀中女孩的肩胛骨微微发抖,他垂眸,将她身上那件本属于他的过分宽大的外套拢得更紧了些。像是在守护一件绝无仅有的珍宝,不容许任何污浊的视线觊觎。
秦玉桐僵在他怀里,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被这两种气场夹在中间,如坐针毡。她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对周锦川伤势的担忧,另一半,是在秦奕洲面前无法言说的心虚。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表现出对周锦川过多的关切。
她知道,爸爸不喜欢他,或者说,爸爸不喜欢她身边的所有男人。
“回屋去。”他有一种天然让人无法抗拒的权威,“这里冷。”
秦玉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被秦奕洲半揽着肩膀带离现场时,她忍不住回头,飞快地瞥了周锦川一眼。
周锦川也正看着她,在他看清她眼里的担忧和歉意时,那张紧绷的俊脸上,忽然扯出了一个极淡、自嘲似的笑。
他懂了。
*
医务组的人在给周锦川处理伤口。
那道伤口在左臂上,不算深,但很长,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血已经止住了,碘伏擦上去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任由那点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临时医务室里明明灭灭。
秦玉桐隔着一扇玻璃窗,远远地看着。
她不敢过去。秦奕洲就坐在她房间里,正用一种不疾不徐的语调和市局派来的刑侦队长通着电话,冷静地安排着后续事宜。
每一句话,都决定着落溪村未来几十年的命运。
她只能看着周锦川被纱布一圈圈地缠上手臂,看着他脱下那件破烂染血的迷彩服,露出底下精壮结实布满细小划痕的胸膛。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总会朝她这边飘过来。
终于,秦奕洲挂了电话。
“明天一早,我让小张开车送你去机场。”他走到她面前,替她理了理额前微乱的碎发。
剧组在湘西的拍摄基本结束,是该走了。
可秦玉桐心里一空,猛地抬头看他:“那你呢?爸爸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这边还有些收尾工作,”他淡淡道,“我晚两天。”
“那我等你一起!”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和依赖。
秦奕洲看着她,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像是含着笑,又像什么都没有。
“听话,”他揉了揉她的头顶,像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剧组不能没有你。早点回去,别让大家等你。”
他总有办法让她无法反驳。
秦玉桐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里却堵得难受。她不想走,一点也不想。
“睡吧,”秦奕洲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克制而温柔的晚安吻,“我看着你睡。”
他的声音有种催眠般的力量。秦玉桐躺在床上,明明心里装着事,眼皮却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替她掖好了被角。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瞬间安静了下来。可秦玉桐却一下子清醒了。
她睁开眼,先在黑暗里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坐起身。
还没来得及下床,那扇刚刚关上的木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道颀长的黑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夜风和淡淡的烟草味闪了进来。
是周锦川。
秦玉桐刚想开口,男人已经几步跨到床边,不由分说地将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这个拥抱,和秦奕洲那种克制安抚的拥抱截然不同。
它带着失而复得的疯狂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都勒断。
秦玉桐被他身上那股浓烈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心里的那点委屈和担忧,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她伸手回抱住他,指尖触到他手臂上缠着的纱布,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要吓死我!”她声音闷闷的,“那把枪呢?你把枪弄到哪里去了?周锦川,你知不知道……”
“丢了。”他打断她,抬起头,用拇指粗粝的指腹用力地摩挲着她的嘴唇,“在你那个爸爸带人来之前,就找了个山崖,丢下去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
秦玉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她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
周锦川低头看着她这副样子,喉结滚了滚,然后便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尝到的全是烟草的苦涩和血腥的铁锈味。
秦玉桐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手脚发软,只能攀着他的肩膀,被迫承受着他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情绪。
“唔……周锦川……你慢点……”
“慢不了。”他咬着她的唇瓣,含糊不清地低语,“刚才在外面看着你跟他站在一起,我就想这么干了。”
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嫉妒那个男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她圈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他,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情夫,躲在暗处,连一丝一毫的关心都得小心翼翼。
“他明天就走了。”秦玉桐感觉到男人的不安,小声地安抚着。
“我知道。”周锦川的吻顺着她的下颌线,一路向下,落在那片依旧残留着暧昧红痕的锁骨上。
他伸出舌尖,不轻不重地舔了一下。
秦玉桐浑身一颤,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男人在她耳边低喘,门外的风还没停,夜色像一层厚重的纱,压得人喘不过气。秦玉桐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烟草和血腥气,指尖不安分地在他后背划着圈。
男人的吻还没落下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一僵,刚要推开周锦川,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夜风带着外头的潮气灌进来,秦奕洲站在门口,身上那件深色风衣还带着露水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淡扫过屋里。
周锦川动作极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松开了秦玉桐,还顺手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两个人隔着半臂距离坐好,一个低头看地板,一个装作刚醒。
“这么晚还不睡?”秦奕洲声音低沉,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把门关上。
他摘下眼镜,用镜布擦了擦镜片,那眼神落在秦玉桐脸上,眸色很深,“小乖,你怎么脸这么红?”
“……有点热。”秦玉桐低头扯了扯被角,嗓音软软的,“可能是发烧吧。”
“要不要叫医生?”他语气温柔,却步步紧逼。
“不用不用,”她赶紧摇头,“睡一觉就好了。”
周锦川靠在床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似随意,其实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他抬眼看向秦奕洲,唇角勾起一个懒散的笑:“您就是……玉桐的家属?”
“我是她父亲。”秦奕洲语调平稳,“你是?”
“周锦川。”男人起身,朝他伸出手,“剧组演员。”
两只手握到一起时,谁也没让步。一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一个掌心厚实、温度偏低。短暂交握后,各自收回。
“谢谢你关心玉桐。不过以后,这种危险的事还是交给警方处理比较好。”
周锦川挑眉:“如果警察管用,她们也不会差点死在山里。”
这句话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秦玉桐赶紧打圆场:“爸爸,你别怪他,要不是周老师……我们可能真的出不来了。”
秦奕洲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究,只是转身对周锦川道:“出来聊聊吧,有些事情想单独问问你。”
周锦川也不推辞,把衬衫扣子扣好,大大方方跟他走出去。
*
院子里夜色如墨,两道高大的男性身影并肩而立。
秦奕洲先打破沉默:“你喜欢她?”这句话问得直白又锋利,没有任何铺垫。
周锦川嘴角浮起一点笑意:“您觉得呢?”
“我不喜欢你。”男人语气温和,内容却毫不留情,“你太危险,也太冲动。”
“可惜她喜欢我。”周锦川慢条斯理地反击,“您再不喜欢,也拦不住。”
院落里一阵沉默。
良久,秦奕洲冷笑一声:“你要是真为她好,就离她远一点。”
周锦川却只是耸耸肩:“我做不到。”
十分钟后,院门再次打开,周锦川先一步离开,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秦奕洲推门回来时,脸色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在昏黄灯泡下勾勒得格外有力。
“小乖,”他叫她,语调温柔却藏着锋芒,“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也没聊什么,”秦玉桐眨眨眼睛,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问我伤口疼不疼,还说要给我买奶茶呢。”
男人语气意味不明,“他倒挺会哄女孩子。”
他走到床边坐下,指腹轻轻摩挲她额角发丝,“你喜欢他吗?”
怎么回答都是错,秦玉桐偏过脸,不肯看他:“……你怎么突然这么八卦?”
“我只是想知道,”他语调温柔,却步步紧逼,“你是不是喜欢他多一点,不喜欢爸爸了?”
有种莫名的委屈和酸意。
秦玉桐听出来了,忍不住笑起来:“你吃醋啦?”
男人没说话,只是低头看她,那双狐狸眼里藏着一点孩子气的不满,又很快被他用成年人的克制压下去。
她故意逗他:“你要是真吃醋,那以后我就天天跟他一起玩,不理你啦。”
他眉头皱起来,伸手捏住她下巴,让她不得不仰起脸看他:“你敢试试?”
他靠得很近,呼吸拂在她脸侧,有点凉又有点热,“你敢试试,我就把你锁起来,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真的会干出来。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在她唇角印下一个极轻极浅的吻。
“你只能喜欢我。”那一点酸意终于藏不住,全写在眉梢眼角。
而她笑眯了眼,把脸埋进他怀里,小声嘟囔:“你凶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嗓音低低地笑起来。
“我的小乖,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