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瑞联银行客户经理的通话简短而高效。
  陈然挂断电话时，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着，像在计算着某种无形的节拍。
  她已经成功地，将第一笔资金通过晨星资本的合法渠道，转入了那个在阿尔卑斯山雪线下，绝对安全的私人账户里。
  这笔钱不多，却是陈然为自己铺下的第一块基石。一块足以让她在未来任何可能的崩塌中，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的基石。
  陈然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那因为疲惫而有些迟钝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那栋高耸入云的沉氏集团大楼。
  阳光正好，将那栋建筑的玻璃幕墙照得一片金光闪闪，像一座矗立在云端的、不可一世的神殿。
  而此刻，建筑的主人，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门外。
  “陈小姐，沉董事长来了。”
  内线电话里，传来秘书有些紧张的声音。
  陈然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请他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沉闵行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温和的微笑。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古朴的木质礼盒，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写着“武夷山大红袍”的字样。
  沉闵行看起来，不像一个来兴师问罪的、被儿子背刺的家主，倒更像一个来探望晚辈的、慈祥的长辈。
  “沉董，您怎么来了？”
  陈然站起身，脸上也挂起了职业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您要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楼下接您。”
  “不用这么客气。”
  沉闵行摆了摆手，将那个礼盒放在了陈然的办公桌上，“我刚好路过，想起你可能会喜欢这个。上好的母树大红袍，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尝尝看。”
  “让您破费了。”
  陈然为沉闵行倒了一杯水，然后请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自己则坐在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保持着一个既不显得疏远，又不至于过分亲密的距离。
  “我听说，沉柯今天早上，在董事会上，拒绝了一个很不错的合作。”
  沉闵行端起水杯，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抬起眼，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眼睛看着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来了。陈然的心里很平静。她知道，这杯茶，不是那么好喝的。
  “沉总最近的情绪，确实不太稳定。”
  陈然斟酌着词句，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为难，“可能，是峰会上的事情，让他压力太大了。他回来之后，一直没怎么休息好。”
  “是吗？”
  沉闵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倒觉得，他不是因为压力大。他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比如，知道了某些他本来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的目光很平静，却像带着重量，压得陈然有些喘不过气。
  陈然知道，沉闵行在试探她。他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慌乱。但她没有。她只是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的表情。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陈然说，“沉总他，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了一些，关于我过去的，不太光彩的事情。”
  沉闵行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姿态放松，但说出的话，却字字带着千钧的重量，“他甚至，还拿到了一些照片。”
  “我很想知道，”沉闵行看着陈然，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些东西，到底是谁给他的。”
  “沉董，您是在怀疑我吗？”
  陈然没有回避，而是直截了当地反问道，“您觉得，我有这个本事，能查到您的过去？”
  “你当然没有。”
  沉闵行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赞许，“但你很聪明，陈然。你懂得如何利用你身边的资源。比如，一个对沉家，一直虎视眈眈的，隐藏在暗处的对手。”
  “看来，您什么都知道了。”
  陈然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放弃了那些无谓的伪装，靠在沙发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嘲。
  “我不需要知道所有事。”
  沉闵行看着陈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近乎于欣赏的光芒，“我只需要知道，你是个有价值的人。这就够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将那个装着大红袍的礼盒，轻轻地，推到了她面前。
  “沉柯这次做的，虽然很冲动，但也并非全无好处。”
  他看着陈然，一字一句地说道，“至少，他让我看到了，你作为一块磨刀石的价值。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锋利。”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沉闵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像U盘一样的东西，放在了那个礼盒旁边，“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从棋子，变成棋手的机会。”
  陈然看着桌上那两样东西。一份是代表着传统和人情的顶级茶叶，一份是代表着现代和交易的冰冷数据。她知道，这又是他的选择题。
  “这里面，是晨星资本下一阶段，所有海外并购项目的最高权限。”
  沉闵行淡淡地说，像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把它交给你。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沉柯的下属。你直接向我负责。我给你足够的权力，也给你足够的资金。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俯下身，凑近陈然，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是全然的、不加掩饰的掌控欲。
  “我要你，继续磨砺他。”
  沉闵行的声音很轻，像在分享一个秘密，“用你的手段，你的智慧，甚至你的身体。我要你把他变成一把，真正意义上，可以为我所用的、最锋利的刀。直到他有资格，从我手里，接过整个沉家。”
  “作为回报，”沉闵行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笑容，“在这场游戏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甚至，你梦寐以求的自由。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那如果，我拒绝呢？”
  陈然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你不会的。”
  沉闵行摇了摇头，脸上是全然的、洞悉一切的自信，“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这是你唯一的，能活下去的路。”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对陈然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沉闵行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最后看了她一眼。
  “好好考虑一下，陈小姐。”
  他说，“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