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回去的时候，公寓里很安静。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明亮的光轨，空气里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安静地飞舞。
  客厅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昨夜那场风暴留下的所有狼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和她身体上那些尚未消退的痕迹，陈然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漫长而又真实的噩梦。
  陈然换了鞋，正准备上楼回房间休息，却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口，看到了他。
  沉柯就坐在楼梯的台阶上，身上穿着一件柔软的丝质睡衣。
  他怀里抱着一个平板电脑，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陈然的脚步声，沉柯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没有了昨夜的疯狂，也没有了清晨的脆弱，只剩下一片奇异的、近乎于漠然的平静。
  那双灰紫色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沉柯看着陈然，然后，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
  他说，声音很轻。
  陈然没有动。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沉柯，心里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瞬间绷紧了。
  眼前的沉柯，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危险。他比那个暴怒的、疯狂的他，要可怕得多。
  “你今天下午，去见了我父亲。”
  沉柯没有再催促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他将手中的平板电脑转向陈然，屏幕上显示的，是晨星资本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沉闵行的那辆黑色的宾利，正安静地停在那里。
  陈然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没想到，沉柯不仅在监视她，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安插了他的眼线。
  “你不用这么紧张。”
  沉柯似乎看穿了陈然的心思，他站起身，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走到陈然面前，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很轻，不带任何情欲，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我确实很不成熟。”
  沉柯抱着陈然，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我以前总以为，只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只要把你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你就是我的了。我以为那就是爱。可我现在才知道，那不是。”
  “爱不是占有，也不是毁灭。”
  沉柯的声音在陈然耳边响起，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诚恳，却让陈然感觉浑身发冷，“真正的爱，是让对方，得到真正的快乐。”
  沉柯松开她，但依旧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陈然从未见过的、清醒的、近乎于狂热的光芒。
  “所以我调查了你。”
  沉柯坦然地承认，“我调查了你的过去，调查了你的喜好，调查了你那个已经‘死’了的哥哥。我甚至，还查到了你那个在瑞士的秘密账户。”
  “陈然，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
  沉柯看着陈然，“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更聪明，也更坚韧。你不该只待在晨星资本，也不该只当我的玩物。你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陈然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沉柯，看着他脸上那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觉得，我之前那些手段，很幼稚，很可笑，对不对？”
  沉柯问，不等陈然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说的没错。无论是用暴力，还是用金钱，都留不住你的心。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他看着陈然，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弧度，“我知道了该如何用更好的手段，来取得胜利。也知道了，该如何让你，得到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沉柯拉着陈然的手，将她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他将那个平板电脑递给她。
  上面显示的，不再是监控录像，而是一份详细的、关于贺家的调查报告。里面有贺明轩所有的政治污点，有贺家背后的利益链条，甚至，还有他们家族内部，那些见不得光的、丑陋的纷争。
  “我知道你讨厌贺家。”
  沉柯说，声音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我们就一起，把他毁掉。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复仇。然后，你再帮我，从我父亲手里，夺回整个沉家。”
  “你……”陈然看着他，终于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别再互相伤害了，好不好？”
  沉柯看着她，眼神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充满期盼，“我们做真正的‘家人’。我们联手，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盾，最亲密的战友。我们一起，去对付外面那些所有的敌人。等到我们赢了这场游戏，我把沉家，分你一半。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自由”，我都可以给你。”
  “那你呢？”陈然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我？”
  沉柯笑了，那笑容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有些刺眼，“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陈然的脸颊，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这一次，不是作为我的玩物，也不是作为我的情人。而是作为我唯一的、平等的、永远也不会背叛我的，共犯。”
  “我不再需要你爱我，陈然。”
  沉柯看着陈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需要你，和我，永远地，绑在一起。”
  沉柯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他知道，她不会拒绝。因为他给出的这个条件，太诱人了。诱人到，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走入他为她设下的、这个更华丽、也更危险的陷阱。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蛮力的、愚蠢的疯子了。他学会了，用她最想要的东西，来作为诱饵。他学会了，用更聪明的方式，来得到她。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提议。”
  陈然看着平板上那份详尽的资料，终于开口，“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
  沉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U盘，放在了陈然面前的茶几上。正是沉闵行给她的那个。他不知道从哪里，又复制了一个。
  “我父亲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怎么样，”沉柯看着陈然，脸上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要不要和我一起，玩一场更大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