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阿穆闷闷不乐。
  他故意走在两人后面，看着他们肩并肩，心里咕噜噜地冒起酸泡泡来。
  他曾经也是妖，只是因为妖力特殊，遭人觊觎，一时不慎便掉落深渊。
  被生生剥离魂魄，此后生命中日夜与鲜血杀戮为伴，心好似也变成了死灰，早已无法跳动。
  所以他才会嘲笑阿白如此轻易地就相信江画梨。
  因为吃过的痛太多，所以不再相信。
  但当他泡在灵泉中，感受到她真切的关心时，却还是会为这一份在意而发愣。
  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羡慕。
  因为关心的不是他，所以嫉妒。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失落。
  这样也好，有太多眷恋，反而越不甘心就此消失。
  阿穆还在不停地发散思维，神情越来越冷，嘴角向下。
  他是没有阿白讨喜，但她为什么不能多理理他。
  江画梨本意只想逗逗阿穆，好让他别再这么嘴硬，但看他的神情越来越委屈失落，还是无奈地停了下来，回过头朝他伸出手：“想什么呢，过来，别跟丢了。”
  阿穆愣住，抿了抿唇，看着江画梨伸出来的手，犹豫地牵住。
  她没有挣开。
  他从她身后走到了身旁，手上传来微微暖意。
  阿白看见了，眼神暗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阿穆脑子一片空白，手上僵硬，就这么一路回到了木屋。
  他的脸已经泛起微红，说了一句“我回去了”便消失在原地，回到了阿白的识海之中。
  阿白问她：“你还好吗？”
  江画梨愣了愣，下一瞬便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于是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她手上灵力涌动，形成一个小光球，有些暗淡。
  她道：“我走之后，要是你还想待在灵山，这间小木屋就留给你吧。”
  她想了想：“若是不想，也可以到人类城市里走走，不过你心思单纯，还是重新找个喜欢的地方隐居要好。”
  她消散之后，反哺天地，下一位山神便会诞生。
  系统疑惑地问道：【宿主，我们不带这枚灵魂碎片一起走吗？】
  【等他寿命尽了，我们再来这个世界一趟吧。】江画梨道。
  【也行。】系统道。
  阿白看着她，眼神有些悲伤。
  “我把我的灵力都给你。”他道。
  江画梨摇摇头：“没有用的，就算你把全部灵力都给我，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就是不知道我走之后，圆圆和鼠鼠它们会不会伤心，毕竟还是一群很年轻的小妖呢。”
  “我不会走的。”阿白说。
  他就待在这里。
  江画梨伸出手来，勾起小拇指，“那，要是可以，你能帮忙照看一下山上的妖精吗？比如多陪圆圆和鼠鼠玩。”
  阿白看着她伸出的手指，低头笑了笑，伸出手和她勾了勾。
  江画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只勾着的手左右摇了摇。
  “一百年太短了。”阿白低声说。
  江画梨但笑不语。
  阿白忽然对她道：“我喜欢你。”
  她愣住，有些意外他会在此刻说出来。
  她当然知道这枚灵魂碎片依旧喜欢她，无论是阿白还是阿穆。
  他们始终是同一个人。
  所以，无论跨越多少时空，只要是她，只要是他，就会朝彼此奔赴。
  “我怕不说就来不及了，”阿白退后一步，笑了笑，“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他道：“我不会离开这里，所以，你不用担心圆圆和鼠鼠没有人陪。”
  江画梨靠近他，在他耳边落下一句：“我也喜欢你。”
  “当然，还有阿穆。”
  她一点都不厚此薄彼。
  阿白有一瞬间放空，仿佛又回到了石像之前，神明垂眸，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你不觉得，我们是怪物吗？”阿白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涩意。
  “这个问题，我想我已经回答过了。”她摇头，“我不觉得。”
  “阿穆是怎么回事？”
  她又问道。
  阿穆的异样她自然发现了，虽然他们不说，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阿白回过神来：“我们两个的魂魄都是残缺的，他又没有躯体，融合之后会慢慢地回归主意识。”
  “他会消失吗？”
  他的白发垂了一丝下来，黑眸平静：“或许吧。”
  “但我就是他，我们拥有一样的记忆，一样的灵魂。”
  “你可以认为，融合之后，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江画梨：“你们记忆是共通的？”
  阿白点了点头：“开始融合之后就共通了，现在我们在说的话他也知道。”
  江画梨若有所思。
  阿白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可以亲一下我吗？”
  他弯下腰，脸上带着笑。
  江画梨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柔软的触感停留片刻。
  阿白眼里的笑意更深。
  “哇——”
  一旁的树后传来一声惊呼。
  两人看了过去。
  是圆圆和鼠鼠，两只小妖精躲在树后面偷看他们亲吻，见自己被发现，连忙捂住眼睛。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江画梨：“……”
  “过来。”她无奈地说。
  圆圆和鼠鼠慢吞吞地挪过来，视线不停地在江画梨和阿白身上流转。
  “不是害怕鬼吗？什么时候又上来了？”江画梨问。
  圆圆戳戳手指：“是鼠鼠要来的！”
  鼠鼠扭捏地说：“来找山神你玩。”
  说完，它还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那个……那个鬼不在吧？”
  江画梨各给了它们一个脑蹦子。
  “想去哪玩？”
  鼠鼠眼睛一亮：“小山坡！”
  小山坡是圆圆和鼠鼠的秘密基地，江画梨也没拒绝，陪着它们出门去玩。
  阿白则被留在了家里。
  等到天黑江画梨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木屋前，旁边亮着一盏小灯。
  走近才看清他的脸，是阿穆。
  他坐在小木凳上，仰起头来看她时，轻扯住她的衣角，血红的眸子里带了点委屈。
  “为什么亲他？”
  不能亲我吗。
  他话语未尽，江画梨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脸：“你怎么出现了？”
  阿穆：“从今天起我就待在外面了，你今天亲了别人，我也要。”
  江画梨随意地弯下腰，准备亲一口他。
  谁知唇瓣相触之后，正要分离时，她却被阿穆一把搂入怀里，抱在腿上，毫无章法的吻便莽撞地落了下来。
  他抱得很紧，亲得也很用力。
  唇齿交缠，阿穆的手按在她的后颈处，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意。
  见鬼……鬼也能有温度的么？
  随着亲吻的深入，阿穆的眼眸里的血色仿佛更浓，他在最后松开江画梨，滚了滚喉结，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栗，蹭了蹭她的唇瓣。
  江画梨在他怀里平复呼吸，戳了戳他的胸口：“阿白呢？”
  “管他做什么？”阿穆搂紧了她，“你现在在我怀里。”
  他俨然是不打算再回到识海里去，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他便不再想着自己悄悄消失。
  只是……
  “你们今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江画梨觉得两人之间的姿势有些奇怪，她想要起来，撑住了阿穆的胸口，谁料一个不稳，阿穆朝后倒去，江画梨摔在了他的怀里。
  阿穆就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道：“为什么瞒着我？”
  他说的是江画梨要消散一事。
  江画梨按住他，也给了他一个脑蹦子，声音里带有笑意：“是谁瞒着谁？”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浮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阿穆忽然偏过头去，耳朵微红。
  “我错了。”他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
  超级无敌霹雳鸽子精回归，我回来更新了[鸽子]
  之前把晋江给删了，今天才发现有小天使给我空投月石[求你了]
  太感动了[抱抱][抱抱]抱抱
  第86章 086
  自那天后，阿穆确实大多数时间都留在了外界，很少回到识海之中。
  与之相应的，他虚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而阿白身上的灵气却越来越充裕，甚至还透出些许鬼气来。
  对于山神的灵力消散，山上的妖精们也都有所察觉。
  其中当然也包括圆圆和鼠鼠。
  它们更加频繁地来找江画梨玩耍，但对于她的虚弱，却没有人再提起。
  生命的到来与逝去，是所有妖精们都要面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