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繁星昭月      更新:2025-11-04 16:32      字数:3167
  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旋即化为潮水般的恭贺。宗政珩煜面色平静,叩首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此乃将士用命之功,儿臣不敢独领。”
  皇帝点点头,又看向昭王,笑容和煦:“副帅、昭王宗政昭然,勇毅果敢,深明大义,及时救援主帅,合力破敌,并于战后妥善安抚地方,功不可没!赐七珠冠冕,加封食邑五千户,赏黄金五千两,帛五百匹!另赐紫金玉佩,可随时入宫奏对!”
  赏赐虽稍逊于珩王,但亦是极厚的封赏,尤其是“随时入宫奏对”的特权,意味着圣眷正浓。
  昭王心中狂喜,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恭敬叩首:“儿臣谢父皇恩赏!为国尽忠,乃儿臣本分!”
  其余有功将领,如李赞、张威、王猛等,也各有丰厚封赏,加官进爵,恩荫子孙。
  朝堂之上,一时间显得其乐融融,充满了胜利的喜悦。然而,在这份喜庆之下,敏锐之人却能察觉到一丝暗流。
  珩王受封九珠亲王,又获兵权,地位尊崇无比,已隐隐有超越诸皇子之势。
  而昭王虽赏赐稍逊,却得了随时面圣的特权,圣意难测。
  两位立下大功的皇子回归,原本就微妙的朝局,必将再起波澜。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皇帝还是珩王,昭王,都心照不宣地暂时没有在朝堂上深入提及“夜鹰阁”及其可能牵扯出的更大阴谋。
  那是一个需要更谨慎时机,更周密准备才能掀开的盖子。
  盛大的庆功宴在宫中举行,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宴席之上,珩王依旧沉稳少言,偶尔与前来敬酒的文武大臣应酬,目光却时常若有所思地扫过那些笑容满面的面孔。
  昭王则活跃许多,周旋于百官之间,谈笑风生,尽情享受着胜利带来的荣光与瞩目,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盛世的欢宴之中。
  第17章 :翻云覆雨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被圈禁的明王府邸失去了往日的灯火辉煌,如同巨大的,一只沉默的困兽,蛰伏在京城的繁华深处。
  高墙内外,御林军巡逻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如同敲打着无形的丧钟。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邸最深处,宗政明尘的书房。
  书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宗政明尘并未入睡,他衣衫整齐地坐在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翻涌着被囚禁的屈辱不甘和一丝等待的焦灼。
  当那道黑影如同从墙壁中渗出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
  来人身着夜行衣,身量不高,动作却轻盈得如同狸猫,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透着几分狡黠与忠诚的眼睛。
  他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属下夜鹰阁副阁主,影刹,参见殿下!”
  “东西呢?”宗政明尘没有半句废话,声音嘶哑而急切。
  影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狭长铁盒,双手奉上:“幸不辱命!阁中所有能证明殿下与夜鹰阁和北狄关联的原始信函、账册、印信,已全部销毁或替换。此为根据殿下先前吩咐,精心炮制的‘真相’。”
  宗政明尘一把抓过铁盒,手指甚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迅速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文书。他就着昏黄的灯光,飞快地翻阅着。
  影刹在一旁低声解释,语速快而清晰:“殿下请看,这份是北狄阿史那部的澄清文书,盖有他们部落真正的狼头金印,是我们早年一次交易中秘密拓印仿制的,足以乱真。”
  影刹继续道:“这是文书申明,此前所有所谓与殿下往来的‘密信’,皆是九皇子珩王麾下谋士模仿笔迹,盗用殿下印信伪造,意图构陷!他们对此等离间大熵皇室,破坏邦交之行径表示强烈愤慨。”
  “这份,是夜鹰阁部分被珩王严刑拷打致死的头目,他们的遗书和血状,控诉珩王为坐实殿下罪名,不惜以他们家人性命相胁,逼他们做伪证,攀咬殿下。他们不堪受辱,舍生取义,留下血书揭发珩王暴行!”
  “这些,”影刹又指向一叠账本和单据,“是仿造殿下府中管事笔迹制作的账目,清晰显示殿下所有银钱往来皆用于王府日常用度,抚恤麾下将领家属,以及…暗中资助边军粮草,此事可寻几位受过殿下恩惠的低阶将领作证。”
  “与所谓资助夜鹰阁,贿赂北狄的巨额资金流向完全不符。相反,这里有几份珩王麾下将领近期接收不明来源军饷的记录。虽然模糊,但足以引人怀疑。”
  “最重要的是这个……”影刹拿起最下面一份看似陈旧的信函。
  “这是模仿已故的镇北老将军的笔迹,其曾经与珩王不睦,写给其旧部的信,信中隐晦提及对珩王拥兵自重,手段酷烈的担忧。”
  “并暗示珩王或有‘养寇自重’,甚至借此铲除异己的心思。时间点,正好在临安之战前。”
  宗政明尘一页页翻看,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脸上的阴鸷逐渐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所取代。
  这些伪证做得极其精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互相印证,几乎找不到破绽!
  尤其是那份镇北老将军的信,时机和内容都太过刁钻恶毒,直指帝王最敏感的神经!
  “好!好!好!”宗政明尘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因压抑的激动而扭曲,“影刹,你们做得很好!夜鹰阁果然从未让本王失望!”
  “为殿下效力,万死不辞!”影刹低头道。
  “阁主吩咐,阁中力量已悉数转入地下,静待殿下指示。属下等必倾尽全力,助殿下洗刷冤屈,重获自由,恢复荣光!”
  宗政明尘紧紧攥着那铁盒,仿佛攥住了自己的命运咽喉,脸上露出一个狰狞而自信的笑容:“有了这些,明日朝堂之上,本王看谁还能定我的罪!”
  “宗政珩煜……呵!本王要让你尝尝,被自己射出的箭反弹回来射穿心脏的滋味!”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如何在朝政殿上,凭借这些“铁证”,一步步将珩王拖入,构陷兄弟,欺君罔上的泥潭!
  …………
  翌日,朝政殿。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今日并非大朝会,但重要官员和王公贵族皆被传召而至。
  皇帝端坐龙椅,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宗政珩煜与宗政昭然分立文武班首,一个冷峻如常,一个温润依旧。
  就在朝议进行到一半,商议边疆善后事宜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陛下!臣有本奏!臣要状告九皇子珩王宗政珩煜,构陷忠良,欺君罔上!” 一个御史大夫突然出列,声音凄厉,高举奏本。
  众人皆惊,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御史,又惊疑不定地看向纹丝不动的宗政珩煜。
  皇帝眉头微蹙:“爱卿何出此言?珩王刚立下大功……”
  “陛下!功是功,过是过!”另一名官员也出列。
  “臣等近日接到无数冤情陈诉,并有确凿证据显示,此前指控二皇子明王殿下之罪证,皆系被人精心伪造!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异己,蒙蔽圣听!”
  “臣附议!”
  “臣亦有本奏!证据在此!”
  霎时间,竟有七八名官员接连出列,言辞激烈,矛头直指珩王!
  他们纷纷呈上所谓的“证据”,正是影刹昨夜送入明王府的那些伪证!
  宗政珩煜终于动了,他缓缓抬眼,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些激愤的官员,最后落在御座之上。
  他声音平静无波:“父皇,儿臣从未做过此等之事。此等无端指控,儿臣请求与指控之人当庭对质,并请父皇彻查所谓证据来源。”
  宗政昭然也适时出列,面带忧色:“父皇,此事关系重大,涉及两位皇子清誉,更关乎朝廷法度公正。确需谨慎查明,勿使忠良蒙冤,亦勿令……小人得逞。”
  他话语看似公允,却微妙地将构陷与蒙冤并提。
  很快,那些“证据”被内侍接过,呈送御前,并在皇帝的示意下,由内阁几位大学士当场验看。
  殿内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官员们压抑的呼吸声。
  不少倾向于珩王的武将面露怒色,却又不好在证据未明前发作。
  而那些原本就与明王或有勾结,或对珩王权势心生忌惮的官员,则暗中交换着眼色。
  大学士们验看良久,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证据”做得太像真的了!
  笔迹模仿得天衣无缝,印信几乎看不出破绽,逻辑链条看似完整!
  尤其是那封“镇北老将军”的信,其内容之敏感,让几位老臣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陛下,”首辅大学士颤巍巍起身,面色凝重,“这些文书,单从纸张、墨迹、印鉴来看,一时难以断定真伪。尤其涉及北狄文书与军中旧事,需请专门之人详加甄别,但其内容,着实……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