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九阶花开      更新:2025-11-04 16:34      字数:3113
  顾心兰刚刚放松下来的神色无端又局促起来,她站起来福了福身子:“轩公子。”
  林襄提前备了见面礼,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什么钗环耳坠胭脂水粉之类的,然而她瞧着心兰清水出芙蓉的模样,觉得这些俗物完全多余了。
  她抱着满当当一盒胭脂水粉,叹道:“苍西郡那般风如刀子的地方,吹得人都站不稳,你皮肤竟还这般细嫩白晳。”
  顾心兰肤若凝脂的脸蛋上起了红晕,悄悄递给林襄个眼色,要她住嘴。
  林襄偏不住嘴,对顾心兰俏皮地眨眨眼:“我们心兰呐天生丽质!”
  众人皆笑了起来。
  林襄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也在傻笑的林轩:“三哥哥,你不是得了一支上好的狼豪要送与心兰吗?”
  “唔…是。”林轩一愣,如梦方醒地挪开目光。
  恍然回过神,他皱了皱眉,心道:“真是酒醉得不浅,反应都迟钝了,怎么盯着人家六姑娘看愣神了,要不得要不得,太无礼。”
  顾心兰没注意到林轩面上一晃而过的尴尬之色,听闻“狼毫”二字眼睛亮了亮。
  顾家一门武夫,也不知怎么生出顾心兰这么个喜文弄墨的文人,哥哥姐姐舞刀弄剑,唯独她手握书卷。
  素日里,她一直有收藏笔墨纸砚的爱好。
  林轩将手中锦盒递上:“心兰妹妹蕙质兰心,听闻书法与山水画造诣颇深,这支狼豪是年初之时陛下所赐,我瞧着这支狼毫笔杆淡雅,很称心兰妹妹。”
  “轩公子谬赞了。”顾心兰听闻此笔乃陛下所赐有些顾虑,顿了一下,没接。
  林轩一笑,将锦盒放在顾心兰手中:“这般雅致的笔若被我用,岂不糟蹋了。”
  顾心兰便也没再推辞,打开一瞧,登时面露惊喜之色:“此狼毫果然非凡品,多谢轩公子割爱。”
  顾心兰说着抬眸与林轩对视一眼,林襄奇迹般看到三哥哥竟然脸红了…
  而林轩吃惊地发现自己方才赠笔之时,目光扫过顾六姑娘的手竟然再一次愣神。
  不仅如此,他看到六姑娘笑容的一刹那,心扑通一下开始跳得失了方寸,仿佛那一瞬间,心间被投了颗石子,荡起了涟漪。
  他兵荒马乱地往后退了一步,退至祖母身旁,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脚,没再敢往顾六姑娘身侧看。
  心里很是纳闷:“今日莫不是吃了假酒?”
  第34章 会是裴峥吗?
  顾心兰一直在林府待到了亥时三刻。
  林襄拉着她叽叽咕咕说个没完,两个丫头数年不见,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正嘻嘻哈哈乐呵的时候,顾卓青到府上接人来了。
  正如林老太太所言,顾卓青忙到脚不沾地,她打皇宫出来后先去都卫司看望了伤兵,跟着她回都城的苍西兵马暂时安置在都卫司。
  从都卫司出来后,她又马不停蹄赶往刑部大狱。
  都卫司与禁军抓了大部分蛮族贼寇,还有一小部分在逃漏网之鱼,城门严防,禁军协助都卫司巡防城务,正在紧锣密鼓地全城搜捕。
  大狱中,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连夜审查,三个衙门的老大亲自坐镇,大理寺卿,都察院御史,以及刑部侍郎。
  刑部尚书缠绵病榻起不来床,曹侍郎代行使职权。
  曹思仪胳膊受了伤,疼得冷汗直流,硬着头皮审犯人,把疼痛通通发泄报复在贼寇身上。
  顾卓青走进大狱,三个衙门的老狐狸纷纷恭敬起身相迎,将正位让给顾卓青:“将军请。”
  顾卓青往边侧一坐,对他们一压手:“各位大人自便,卓青只是路过串个门,长长见识,哪会审什么犯人。”
  她说得随意轻便,各位大人却冷汗直流,心道:“这位红人哪是随便串个门,这是代陛下巡查问责来了。”
  顾卓青全程没说话,仿佛真的只是来旁听。
  今日之事,她一肚子邪火,那西离王世子本是捏在手中一柄反杀、挟制西离蛮族的钢刀,她一路谨慎小心,没想到入了京城,嘎嘣,钢刀断了。
  从策划劫囚到刺杀天子,这一系列动作需要详细周密的计划,稍有不慎,则功亏一篑。
  那么多西离蛮人,他们何时入的京城?以何身份入的京?商贾还是其他?路引是否做了手脚?他们于何处藏身?又是如何精密部署的?
  怎么又那么巧,刚好在那个节骨眼上遇见陛下微服出宫?
  桩桩件件都是迷。
  这一系列看似巧合,实则往下深挖,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虽然顾卓青远离朝堂经年待在边陲,但朝廷那些下作之事,她也略有耳闻,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某些昏聩官员收了贿赂,水都放成汪洋大海了。
  她在边陲出生入死卖命,某些王八羔子倒好,以权谋私,贪得无厌。
  还有,是谁给陛下吹了耳边风?把陛下怂恿出宫,宫里边竟然悄无声息混入了里通外敌的细作,简直耸人听闻!
  旁听了一阵,都是审蛮人的,没什么意思,顾卓青起身与三个老狐狸告了辞:“各位大人们接着忙吧,卓青还有些旁的事,告辞。”
  顾卓青说着一摆手,也没让人送,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刚走到大狱门口,兜头撞见都卫司的人押着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小白脸入狱。
  “这位是什么人?”顾卓青停下脚步,撩起眼皮扫了那人一眼。
  押送犯人的是都卫司副指挥使,是个黑脸大汉,胡子拉碴的,额角至眉尾有一道狰狞刀疤。
  他一抱拳回道:“回将军,是户部的人。”
  等了一晚上,终于看到一个想看到的人。
  顾卓青扫过那人的眉眼,上下打量片刻,这犯人瞧着文文弱弱,一副病秧子模样,神情却很镇定,眼神不见慌乱。
  很好,是个临危不惧的硬茬子。
  顾卓青怒火中烧,反手揪着他衣领摁到墙上,寒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的后背重重砸在墙上,闷哼一声,并不作答。
  顾卓青掌心一收,向上掐向他脖颈。
  刀疤脸生怕那小白脸被掐得嗝屁了,忙道:“顾将军问你话呢!耳聋了?”
  那人眼神微抬,于喘息中看向顾卓青,顿了片刻后,垂下眸子,喉间艰涩滚动:“下官姓沈,单名一个济。”
  “济?”顾卓青玩味地品了一下那个字,反讽道,“达则兼济天下,好一个济字!”
  刀疤脸上前补充道:“沈济任职户部司主事一职。”
  顾卓青听闻突然挑了挑长眉:“户部司主事?”
  户部司主事乃六品官职。
  她心下不由悲恸,这些年陛下龙体欠安,疏于朝政,朝廷被外戚姬氏一党把持,乌烟瘴气,一个小小六品主事就敢兴风作浪!
  “沈济!”顾卓青盯着他,“户部放了那么多蛮人入京,通敌之罪,你认还是不认!”
  沈济喘不上气,炫白的脸憋得通红,浓黑的眉眼仿佛蒙了一层雾,他双唇动了动,声音嘶哑着:“不是…没有…”
  “嘴硬?果然是硬茬子!”顾卓青冷笑一声,手中力道收紧,“都卫司的手段想必你有所耳闻,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沈济挣扎着,偏头蹭了一脸灰,于呛咳中一口咬定:“我…不是!”
  刀疤脸生怕那沈济背过气去,忙道:“将军息怒,卑职自会给他颜色瞧的。”
  顾卓青偏头看了沈济一会,突然松了手提步往外走去。
  她轻飘飘说道:“赚黑心银子竟然脸都不要了,有些蛀虫就该严查严办。”
  顾卓青是在骂那沈济,可刀疤脸却听得臊得慌。
  京城巡防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只怕是不保,眼下属于提头办差,只盼着能将功赎罪。
  他的上峰是姬家人,此事追究起来,只能他顶缸。
  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点头如捣蒜:“是是,将军说得对。”
  ***
  顾卓青去林府接顾心兰之时,恰逢林仲安回府,叔侄两聊了片刻。
  离去之时,顾卓青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林仲安:“家父甚为惦记世伯,特命侄女捎回一封书信。”
  林仲安颇为感慨:“我与你父亲也有两年没见了,伯韬的病如何了?”
  顾卓青:“老毛病了,只能慢慢将养。”
  林仲安颇为感慨地苦笑一声:“我们两个老东西老了,往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半年前,林宸林群来信,他们于落阳关一带追击一支北渝沙骑兵,被沙匪于后方偷袭,多亏苍西铁骑助阵解围,还顺道捣毁了一沙匪老窝。”
  顾卓青谦虚道:“也没出什么力。”
  林仲安与容婉卿亲自将顾卓青姐妹送出府,回了后院却见林襄没睡,正候着呢。
  林襄见林仲安走进来殷勤地奉上热茶,林仲安刚一坐下来,她又忙不迭狗腿地捶背拈肩。
  “闯祸了?”林仲安察觉出她反常,一撩眼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