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205
一行人远远跟着车辙行进,行进数十里,等到山海卫的步兵们歇息时,禹豹也命众人下马休息。
倒是炊事火兵先发现了异样。
“旗长,你看这地上的车辙,是不是比咱平时的要深?”
这炊事火兵常年跟在队伍最后面走,对地上的车辙、马蹄印子格外熟悉,一眼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炮车车辙比寻常更深,则说明车上拉的不止是炮,还有别的东西。
“确实深了不少。”其他人也都发觉了不对,纷纷应和道。
“杨将军毕竟是老将了,朝廷也更倚仗他。也许山海卫的炮车比咱们的更先进,重量更大,才会把车辙压得这么深。这也不奇怪。”钱景福说道,他是土生土长的永江人,对常年驻守在这里的杨坚非常信任,也自然而然地替他说话。
“我可不信朝廷能把更先进的火炮送到这里来。”禹豹说道。
经过五雷神机炮的骗局,他对京城那帮“大人”格外不信任。这也是对的,比起常年经受鞑靼骚扰的西凉,永江的边防压力并没有这么大,连西凉都供不上更先进的炮,就更别提永江了。
“既然老大说了杨将军有鬼,这车辙肯定有鬼。”
“你真那么相信新来的那个病秧子?我看他也是祖上命好,才有这么个位置做做。哪个带兵的像他那样,成天娇滴滴的待在屋子里,脸还那么白,一看就是没打过仗的。还说杨将军有问题,我看他多半是得癔症了。”钱景福说道,像是对公冶明积怨已久。
毕竟新编的花队要他们起早贪黑的训练,这些安逸惯了的老兵,心里多少都有些怨言,只是很少有像钱景福这样直言的。
“你怎么说话的?”禹豹怒道,一把揪住钱景福的衣领。
钱景福非但不闹,还咯咯笑道:“啊!我给忘了,你俩是穿一条裤子的,当然是帮着他说话。”
禹豹怒气很大,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这一队士兵,除了他,其余都是永江人。要是他现在把钱景福教训一顿,其他人老乡帮老乡的集体罢工,只留下他一个光杆司令去查山海卫,那可完犊子了。
俩人僵持在那里,好在队伍里还有通情达理的人,劝道:“算啦,咱们先去看看,反正山海卫也是自己人,别太紧张了,闹不出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误会一场。”
禹豹赶忙顺着台阶往下走,冷哼一声,放开钱景福的衣领,说道:“等会查出问题来了,你就老老实实去给老大道歉吧!”
“等查出问题再说吧。”钱景福不堪示弱道,昂着脖颈给众人使眼色。
禹豹懒得再看他,眼看远处的山海卫早就结束了休息,走远得很远了。他赶紧翻身上马,对众人说道:“出发了!都跟上!”
第183章 一场宴席 找个机会,先把杨坚杀了……
禹豹本以为钱景福会故意惹出点动静, 但他只是默默跟着队伍走着,没再多说什么,眼神很不屑。
一行人悄悄靠近到山海卫的队伍, 站在礁石后,远远看着在海边沙滩上的队伍。
那里是山海卫管辖的港口,山海卫的士兵们有序推地着数辆炮车, 他们似乎要出海演练, 正将炮车往船上推。
“你准备咋办?”钱景福不懈地扫视着禹豹。
禹豹努了努嘴。他的确不好贸然过去,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他也没想好应对的办法。
“那边的兵,是我媳妇她二弟。我去找他寒暄几句, 剩下你看着办。”钱景福说着, 招了招手,其余几人也跟他一起,骑着马,往码头上溜去。
还是地头蛇威风大,禹豹心想着,看着自己部下全跟着钱景福过去了,只剩他一人留在原地。
这下真成光杆司令了。
钱景福一行连人带马站在码头上, 把那地方堵得严严实实。
趁此机会, 禹豹低着头,从礁石后快步走出, 装作山海卫的一员,往船上飞跑过去。
这船是艘海沧船,大小适中,船体坚固,吃水也不深, 能在小港口停靠。船两翼安着四门经典的佛郎机炮,还有不少火铳弹丸。
禹豹走进船舱里头,船舱里整齐排着十台炮车,炮车上不止有炮,还有着数个装满弹药的麻袋,整齐地捆在炮车左右两侧。
原来是炮车上放了弹药,车辙才那么深啊!禹豹恍然大悟地想着。这下还真被钱景福说中了,是自己想得太多,山海卫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这样回去,肯定要被钱景福笑话了。
禹豹越想越憋屈,忍不住抽出腰刀,对着无人的船仓胡乱地挥了两下,消消心中的郁闷。这一挥,刀尖钩到了车边的麻袋,将麻袋扯开了一个小口子。
禹豹瞥了眼那口子,就半指宽,也没放在心上,收起刀,转身往船仓外头走。
耳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禹豹疑惑地回过头,船仓里十辆车安安静静地排着,也没有人,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方才被他挑破的麻袋,半指宽的裂口中,正接连不断地往外喷涌着稻米。
原来炮车两边装着的不是弹药,而是粮食。
禹豹忽地想到了什么,飞速跑到甲板上,将那些看起来像是装着炮弹的箱子一一打开。
不出他所料,里面也满满地装着稻米。稻米被裹进砖块大小的油纸,再整齐码进盛放弹药的木箱,若不是一一打开仔细检查,跟本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这是整整一船的粮食。而这样的海沧船,以他方才在码头上看到的,有数十艘。
他们屯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卫所不也可以存粮食吗?为什么非要放在船上?这么鬼鬼祟祟的,难道是……
禹豹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回定津卫,把这消息告诉了公冶明。
“杨坚想要造反。他要造反,那就是姚望舒想造反。”公冶明喃喃道。
“这就串起来了,姚望舒被迫辞官是哥哥害的,所以他要了哥哥的命。现在陆镶复位,也没有请他重新出山的打算,于是他想造反。”
“姚望舒先前是首辅,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臣中有半数受他提携,另外半数也或多或少受过他的恩惠,他想造反,成功的机会很大。”禹豹说道。
“不止如此,他还在暗里经营着各种江湖势力。”公冶明说道。
“老大,咱们得把这事报给常将军啊。”禹豹说道。
“先等等。”公冶明说道,“咱们现在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不能轻举妄动。”
“那老大的意思是……我再去查查证据?”禹豹小心地试探道。
“我们找个机会,先把杨坚杀了。”公冶明说道。
禹豹惊讶地张大了嘴:“老、老大,这是不是太轻举妄动了点儿?”
“杀了他就有证据了。”公冶明说道。
他是想先给哥哥报仇吧。禹豹心想着。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公冶明说道:“你若觉得此事不妥,就说出来。”
禹豹赶忙摇了摇头:“是别的事。我的一名部下,想要给你道歉。”
“给我道歉?”公冶明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被他一反问,禹豹更心虚了。私底下吵吵的事,被上纲上线提起来,总归显得刻意。禹豹心里也清楚,当年在沙州,自己可没少暗戳戳地说常瑞坏话。
而这次的行动,钱景福也有不少功劳,禹豹本来都想让这事过去了,哪料钱景福格外地一诺千金,非要去当面道这个歉。
禹豹只好把他带过来。
钱景福走到公冶明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大声道:“将军,对不起,我不该在背后说你是娘炮。”
这话一出口,反倒像当面把人骂了一通。
禹豹胆战心惊地看着公冶明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他走到钱景福面前,问道:“我听禹豹说,你最近训练得很刻苦?”
“不错。”禹豹慌忙在边上打圆场,想着给自己这名冒失的部下挽回点面子,“他先前只会骑射,现在为了花队苦练刀法,已经进步很多了。”
公冶明点了点头,拍了拍钱景福的肩膀:“你起来,让我试试你的刀。”
“啊?”
这下点名让钱景福猝不及防,他还没做好被人突然检验刀法的准备。好在他刚操练回来,身上盔甲都没卸下,装备甚是齐全,公冶明也是看中了这点,才突然邀请他试刀。
“把刀拔出来。”公冶明说道。
“这……”
“拔刀。”公冶明的声音不大,语却气格外果决。
钱景福小心的看着面前的指挥使。他穿着一身布衣,并未着甲,只肩上披了件雪貂披风,空荡荡地笼着瘦削的身形。他已经伸出了左手,按在佩刀的刀柄上,手腕几乎比刀柄还细,看着也不像有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