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作者:
池乌 更新:2025-11-04 16:38 字数:3152
“我就说那小子不对劲,你听过他说话没,那是人能发出来的响动?”
“周神医出了趟远门,捡了个活尸回来!”
一来二去,敢登门看病的人越来越少,流言蜚语也传进了周回春耳朵里。
他走进院子,看着那个那扫帚扫地的年轻人。经过先前那段时间的相处,周回春已经习惯他了的举动。
可是前来看病的客人越来越少,大人们甚至拿这事吓唬不听话小孩,威胁他们如果再调皮捣蛋,就送到周大夫手里,变成活尸。
不能叫他在院子里待着了。
周回春思来想去许久,终于狠下了心,选了个良辰吉日,对公冶明道:“有个药馆想请人煎药,你可以去那里试试,只要坐在凳子上等水烧开,比打扫更轻松些。”
公冶明停下扫地的动作,看向周回春。周回春一改往日里皱眉埋怨的模样,脸上挂着格外慈祥的笑。
周大夫想让我走了。他不动声色地抽了下鼻子,问道:“我去给人煎药吧,药馆在哪里?”
周回春搓着自己的手掌,说道:“在遂宁县。”
遂宁县在处州府边上,离临安已有百里的路程。那里的药馆要寻一名煎药的师傅,怎么会将消息传到临安来?
公冶明不愿多想,只是低着头,答应道:“好,我明早就过去。”
清晨的太阳很淡,水一样照在地上。
走出临安城,四处都是高高低低的山丘。翻过无数座山丘,才能抵达被无数山丘包围的遂宁。
公冶明只身一人在山道上走着,过了几个日夜,走上了一座有些异样的山坡。山坡上横平竖直地堆着数十个小土堆,还有一棵膝盖高的小树,长满了翠绿色的叶子。
那是棵梅花树,开春时他亲手种下的。
他在梅花树前跪下,像是认错那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阵风吹来,卷着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花,落在他面前的土地上。
他仔细看着那朵花,重瓣的,带着一股清香,很像梅花。
他回应我了?
公冶明捡起那朵小花,点着上头花瓣,默念自己的心思,算着他给的回应。
去见他,不去见他,去见他,不去见他……最后一瓣是,不去见他。
第226章 天门渡3 四面开花
“不去就不去罢!”公冶明站起身, 拍了拍裤腿,扛起包裹,往遂宁县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两千里开外的长江上,数艘小船正在横渡长江。
它们以卫为单位, 分成三只船队, 从枣州渡、益津渡、兴阳渡三个小渡口出发,有意避开江上最大的天门渡。
正午的江面风平浪静,士兵整齐地划着船桨,在开阔的江面前行。
白朝驹坐在从枣州渡出发的船上, 陆歌平则从兴阳渡出发, 这是梁曲的意思,说是万一出了状况,不能叫俩人共同遇险。
越是以防万一,越是会变成现实。
当枣州渡的船队行过江面三分之一的位置,站在船头瞭望的士兵发觉了异样。
“将军,岸上似乎有人。”
这支船队是九溪卫的将士们组成的,领头是九溪卫指挥使谭向天。谭向天接过哨兵的望远镜, 往对岸的河畔上望去, 镜头还未对准河岸,远远便传来轰鸣声。
平静的江面骤然起了惊涛骇浪, 船只开始剧烈晃动,谭向天更没法看清对岸的情况,但也无需再看了。
“咱们中埋伏了!快撤!”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数百只小船开始调转船头,往岸边划去。这些小船都配了桨,然而船支实在太多, 一时间不能完全退出火炮的射程之外。
几艘小船中了炮弹,很不幸地倾覆在水里,周围的船只正努力挽救着落水的人。
“点燃咱们的火炮,也向他们开炮。”谭向天对身后的士兵道。
“将军不撤吗?”士兵有些为难。
为了快速探清对岸的敌情,他们的船只行驶在队伍靠前的位置,这样一来,撤退时他们就落在了队尾。
“开火!掩护撤退!”谭向天果断道。战鼓随着他的喝声响起,是开火的信号。
九江卫的船只们零零散散开了火,一些士兵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开火也格外犹豫。他们的火炮的刚刚引燃火线,对岸的炮又打了过来,船只一晃,炮管炸开了膛。
目睹此景,洪广的士兵们更加军心涣散。他们没想到配太子进京的事如此复杂,不仅遇袭,还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反抗之力。
连一些装着火炮的战船也调转船头,往岸边落荒而逃。
对岸的士兵甚至斗志昂扬地追了上来。他们划着战船,飞快地同他们拉进距离。火炮再度拉响,已能落在靠岸五分之一的位置。
谭向天眉头紧锁,看向零星几艘还在未后撤的战船,下令道:“往前行五十尺。”
“将军,再往前行五十尺,岂不是投送敌人怀抱了?”士兵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咱们此行是护送太子!若是太子不能活着,咱们留下来也得掉脑袋!”
士兵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谭向天继续道:“往前划船,准备好火炮!敌人的火炮瞄准的是咱们后撤的队伍,往前冲,他们来不及调整火炮的射角,这是咱们的机会!”
“是。”士兵们连声应答,按他的命令行动。
谭向天一边注视着驶近的敌船,一边算着己方船只火炮的射角。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大喝道:“开炮!”
炮声又是零星的响起。但对面的敌船显然觉察到了异样,行驶的速度慢了下来。
“停在这里,继续开火。”谭向天下令道。
士兵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透过坚毅的面容,他能看到将军视死如归的决心,可他并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咱们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死,为了大齐真正的天子而死,虽死犹荣。”谭向天道。
为了大齐真正的天子而死?士兵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京城里有个天子,而现在这个年纪轻轻自称太子的小伙子,也要去抢天子的位置。
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抢那个位置,他只知道,为了帮太子坐上那个位置,有无数的士兵会死。自己不是第一个死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死的。太子会记得我们吗?
即便有万般不甘心,他也无法后撤了。随着一声炮响,小船被炸地四散开来,他的身体被弹片刺穿,他也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三支船队里,有两只顺利抵达了对岸,只有带着太子的那一只被迫后撤回来。
幸运的是,太子毫发无损。而九江卫的指挥使谭向天,则随着十艘战船一起沉没在江底。
梁曲仔细听着斥候的汇报,眉头紧锁。他沉思片刻,说道:“快传令给桃山卫指挥使孟茂和均州卫指挥使柯洪,他们虽然渡过了江,但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等我命令再行事。”
“是。”斥候点头出去了,另一名斥候则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报!黄州卫传来消息,一支大军从赣西攻了过来。”
“赣西也出动了!?”梁曲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江夏就在黄州卫后头,若是黄州守不住,赣西大军就会直逼江夏,属于打到自家老巢了。
“速速传令,死守黄州,江夏卫、江夏左护卫、江夏右护卫、江夏中护卫全部支援黄州,不得令赣西军再进一步!”梁曲道。
那斥候刚刚出去,另一个又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报!”
“还有何事?”梁曲问道。
“太子殿下回来了,要见将军您。”斥候道。
梁曲深吸一口气,心知这位“大人”定要为遇袭事问自己不是,但也无力回绝,只好道:“请他进来。”
白朝驹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衫,衣袂翩翩地从门口进来,朗声道:
“梁将军,咱们不应当抓紧时机,从益津渡、兴阳渡这两个安全的渡口渡江吗?”
这岂不是胡闹?现在战事四面开花,也并不知道敌人是如何设下的埋伏,太子怎么可以轻举妄动?
梁曲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好言好语劝道:“殿下不要焦急,战场之事还请相信老夫的判断。”
白朝驹歉意地笑了下:“战场的事我自然相信梁将军。但我所说的,是捉拿内鬼的事。敌人设伏如此精准,一定是有人暗中走漏了我的消息,梁将军也是这样想的吧!”
捉拿内鬼?梁曲虎躯一震。面前的年轻人所言不虚,如今首要之事,的确是捉拿走漏太子风声之人。
如此一来,就连身边的斥候也不能随意相信。多亏有他提醒,不然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