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银河梦      更新:2025-11-04 17:59      字数:3138
  闫庚讽刺式的笑了笑,“是杨成运作的,留了母亲一命。他当时炙手可热,功高震天下,要一个柔弱的女子,皇帝自然应允。”
  凌当归心生恻隐,“你母亲也是个可怜人,乱世浮萍,没有选择的权利,只得在背后被人推着走。”
  闫庚想了想,应了一声,“后来,母亲她死了。她将那些年积攒的所有钱都留给我,让我带着这些钱,去拜师学武。她辛苦多年,什么活都干,就是为了那一刻。”
  “学武做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从今往后没人护着我,要我学会防身保命;第二,杀了杨成。”
  凌当归无言,眼前似乎浮现了闫姓女子爱恨交织的复杂眼神。
  “五年后我去了光阳侯府,谁知计划还没有开始,便逢光阳侯意图谋反,满门抄斩,诛杀九族。也真是巧,我还没来得及报仇,杨府却一夕坍塌,血流成河了。我因为初来,除了杨成身边的亲信,其余没人知道我的身世甚至我的存在,故而逃过了织蝉司的诛杀。路上因为太害怕,惹得恶人,给自己招来了追杀,幸得恩人相救。”
  闫庚目光涣散,看起来好像麻木,好像空了一块。
  凌当归想起那封书信,“光阳侯死前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
  “有。”闫庚回过神来,“但我没听懂。”
  他说,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想起了傅戎和傅承玉,没想到竟殊途同归。
  凌当归知道。
  傅戎和傅承玉是男主母亲的父亲与兄长,当年宜、许二国打仗,僵持不下。宜国这边的主将是光阳侯,对面则是傅氏父子。为了尽快结束,杨成和平昌公陆渊采用离间法,联合许国对傅氏不满的官员,污蔑二人领兵在外,却久攻不下,实为控制兵团意图谋反,杨成这边又买通对面的亲信,假造通敌和谋反证据。许国皇帝信了,大怒之下召回二将,杀之以正许国。
  光阳侯在临死前,突然想到这两个人,足以证明他确实是被冤枉的。
  心中必是百感交集,最终留下一封笔迹潦草的书信。那封书信,凌当归粗略认得些字,大概就是光阳侯的忏悔,说或许是报应,风水轮流转。这封书信的价值极高,足以让许国和宜国的大人物竞相追逐。
  因为不仅揭露了当年傅氏灭族的真相,光阳侯到最后似乎是极其不平,竟还列了朝中官员的把柄,甚至还有他知道的与许国高官通信的名单。
  天下很有可能因此大乱,两国太平的处境在不久后便会被打破。当然,乱世中的太平从来都是暗藏杀机的,没有真正的太平。
  凌当归忽觉感慨,他只是救了一个人,却因此剧情大变。
  有点刺激。
  “那封信呢?光阳侯将信交给你,没嘱托什么?让你给他伸冤?”
  闫庚神色平淡,甚至有些莫不在乎,“让我将信交给祁王。我也不会替他送的,既然死了,那么过去我与光阳侯府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就当素不相识。恩人既然要留下那封信,就留下吧,与我无关。但说来也真是奇怪,祁王害他九族被灭,他却还要跟祁王说那些。”
  凌当归若有所思,“想要挑起祁王的野心,借祁王之手,报自己的仇。”
  表面上是祁王抄了他的家,灭了他的族,但实际上,光阳侯非常清楚,要置他于死地的是祁王背后的人,天熙帝。
  “什么?”
  闫庚对清都局势不清楚,也不懂凌当归的话中话。
  “没什么。”
  凌当归笑着摇摇头,带几分神秘。
  闫庚越发云里雾里,谨慎开口:“闫庚多谢恩公相救,不知恩公是何名姓?”
  凌当归展开折扇,又抿了一口茶,已经温了,喝着正舒服。
  “本公子的名号你不必知道,如今光阳侯已经死了,你母亲的仇也没了,你既然也不打算替你那薄情的渣爹平反,那以后打算怎么办?”
  闫庚目露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他做好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准备,五年来日日夜夜苦心练武,然后刀剑还未出鞘,仇人却已惨死,自觉空空荡荡白茫茫一片。接下来去哪呢?回沧州?母亲已经死了,留在清都?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既不知道,那本公子来安排吧。”凌当归将剩下的茶水喝完,收扇起身,“你就暂时先住这,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必离开。若你有了自己的打算,跟我说,我到时候再给你安排。”
  闫庚呆呆地看着他,移不开视线,“恩公这是为什么?”
  凌当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语气算不得好,“缘分啰,谁让我偏偏救下了本该悄无声息死掉的你呢。留着你,本公子自有用处。”
  原书中傅氏的翻案,费尽多年千辛万苦,而如今一个闫庚和一封信就可以加速这个进程。既如此,闫庚就要保护好了,不能有一分闪失。
  闫庚心跳忽地加速,他急忙低下了头,“闫庚愿为救命恩人效劳。”
  凌当归走了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去收拾碗和所剩的茶叶渣子。
  第44章 酒楼
  见完闫庚后,凌当归去了鹿鸣酒楼。
  坐在二楼雅间,远看是山烟拢翠的氤氲秀丽,近看则是攀着六角凉亭的几行杨柳,依依拂过微起波澜的漱河。
  在这里,可见宜国最繁华最富庶的盛世浮华之景象。
  凌当归昨日递过口信,与他的狐朋狗友约好正午时分,在鹿鸣酒楼的迎香阁相聚。
  正午已过,却只他一人。
  “世子殿下,其余公子会不会是忘记了?”风絮有些站不住,“要不属下去请吧。”
  凌当归自顾饮了杯蜜酿柿子熟水,吃了块切好成块的梨子,顿感口中生甜。也没管客人没到,直接动筷子吃了起来。
  “不必着急,该来自然就来了。你们也都坐下来,吃。”
  风絮等东梧卫不敢,笔直地站在一旁。
  凌当归摆狠,“本世子的命令,敢拒绝?我让你们往东,就决不能往西。坐下来,吃!”
  几人互相看了看,无奈只得坐下来。
  待凌当归吃饱喝足,三人党还是没有来,菜倒是光了。
  凌当归又叫小二来,点了一些菜。
  过去一个多时辰,剩下的菜凉透了。
  以原主的脾气,遇到这种被爽约的情况,毫无疑问地要大发雷霆。
  于是,凌当归也炸了。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道:“这些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小人!本世子宴请他们,他们倒好,居然敢放本世子的鸽子!”
  世子动怒,东梧卫皆惶恐,不敢言语。
  “风絮,去街上找几条狗来!”
  凌当归语声凶狠。
  风絮连声应答,迅速出去了。
  他刚走后没多久,便听热热闹闹的动静向迎香阁而来。走在前面的三人穿金戴银,正是原主的三个狐朋狗友,徐钟、尤笠、胡不为,身后跟着奴仆。
  “世子还请见谅,我们三人一同结伴,本该按时就到的,没想到路上遇到了薛王殿下与平昌公府的大公子等人,便寒暄了一番,不知不觉竟过了时辰,就赶忙往酒楼来了,怕世子等急了,误会我们。”
  这是尤笠说的,笑着表示歉意,然而眼神中却不见真诚,反而跃跃几分轻慢,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得意样样的兴奋。
  “尤兄,怎么会呢?世子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胡不为直接坐了位置,看了一圈桌子,只见残羹剩菜,他脸色有些不太对,“凌世子,你已经吃过了?”
  徐钟啧了一声,“而且菜都凉了。”
  凌当归抬眉一挑,哈哈一笑,“几位不妨来得再晚一些,赶着黄昏时刻来吃晚饭,倒是也不错。”
  废太子及以皇后和光阳侯为首的杨氏外戚失势倒台,众皇子中薛王最是聪颖,再有韩贵妃深受陛下宠爱,其兄韩虚谷官拜丞相,极有可能是新的太子。
  但介于本朝多有为皇权骨肉相残的“传统”,继承皇位也非一帆风顺,所以宜国名望较高的祁王,亦被卷入夺权之争中。谁知祁王胆小怕事,竟直接吓得兵权官职都交了,躲在家里不出。
  因此,薛王眼下一家独大,追逐者甚多。
  尤笠的父亲,时任大鸿胪寺卿尤承,是坚定的薛王党人,故而尤承最近风光无限,他的儿子自然也是难掩激动。
  原本这个以凌纵为中心的小团体,也开始如指尖流沙。
  凌纵的嚣张跋扈,靠的是大权在握的祁王,而如今祁王都倒了,凌纵又有什么资本再嚣张呢?过去在他这边受的罪,慢慢奉还才是。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法一致。
  凌当归拔高音调,依然如过去那般傲慢猖狂,斜睨过去:“人走茶凉,素来如此嘛。不过这天上的月亮能永远照在你的头上吗?不要忘了,有时候,夜空中是没有月亮的。”
  几人听着却也不恼,反而因为觉得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