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64节
作者:陈加皮      更新:2025-11-04 18:21      字数:3814
  遣将点头,“是的。”
  “没事便成,我去招待宾客了。”卢贞鱼道。
  遣将弯腰恭送,“三爷忙吧。”
  待卢贞鱼走后,遣将出了府门。他想起适才,挠了挠头,“我没有说太多吧……”
  下思文村。
  偏门道士的禁制术不纯靠法力,就如“偏门”一词,借助养鬼术加持,才能立起一个偌大的禁制圈。
  卢行歧旁观,认同此人的本领,但并不高看一眼。因为养鬼术强拘驱役,有损阴德。
  刚到地方时,洞玄就带着门君给的地图,去寻标注的区域。探过一遍回来,禁制也立起来了。
  给了报酬,各自离去。
  因着赶时间,一路策马狂奔。
  赶路时闫禀玉就和卢行歧共乘一马,她被他拢在怀里,颠簸时视线晃过,看到路边茶棚前迎风招摇的幌子——大坡镇下弯村茶棚。
  按照距离,那下思文村也属于大坡镇。
  越近城区,马速慢了,耳边呼啸的声响缓了下来,闫禀玉趁机问:“我们现在去参加婚礼吗?”
  “是。”卢行歧策马行途,迎风而望,目光炯炯地穿透中午白烈的阳光。
  “婚礼热闹吗?会有人闹洞房吗?”不怪闫禀玉着急,她在马背无聊,又实在好奇。
  卢行歧约莫猜到点她的心思,匆匆瞟她一眼,笑道:“我们卢氏亲属不多,女方家听说爹娘都不在了,只一个兄弟,所以人也少,不算热闹。加上贞鱼身子不好,不会有人闹洞房。”
  “哦!既然周伏道的身份排除了卢贞鱼这脉,那这次婚礼能看到其他有怀疑的人吗?”
  卢行歧没有立即回,像是在思考,闫禀玉等上片刻,才听他道:“卢氏就这两脉,除去贞鱼,能知晓卢氏秘辛的只有阿爹的挚友从敬。他也是一位颇负盛名的风水师,今日从府也会来人恭贺。”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闫禀玉安静下来。
  马不停蹄回到卢府,卢行歧去换装,闫禀玉则让嬷嬷梳发髻。整理完毕,他们紧赶慢赶到婚礼现场,已经是下午,不过总算没迟到。
  多数宾客已落座,包括卢谓无萧良月夫妻和卢庭呈,卢行歧和闫禀玉最后到,卢贞鱼特地出来迎接。
  “大哥。”卢贞鱼称呼,然后脸转向闫禀玉,“这位是?”
  “我叫闫禀玉。”闫禀玉自我介绍。
  卢贞鱼好奇她的身份,眼神转到卢行歧身上。
  “她是表妹。”卢行歧说。
  卢贞鱼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远房的,你不认识。”
  一句话断了卢贞鱼疑问,他深意地笑笑,让婢子带闫禀玉去入座。
  闫禀玉先走,卢行歧留下。
  卢贞鱼打趣道:“惠及哥哥,昨日我见她带着饮霜刀,那刀可是同馨都少碰,你却给了她,可见地位不一般。她不是表妹吧?”
  卢行歧笑笑默认,接着对卢贞鱼恭贺喜庆话,“喜事临门,大哥在此祝你们夫妻和睦,平安顺遂。”
  卢贞鱼笑着行揖礼,“谢过惠及哥哥。”
  面皮在笑,心底却是沉闷的,大家都祝他早生贵子,唯卢行歧不同。尽管未有携拘魂幡而生的门君厉害,但卢氏族人多少都会相命,他也知自己寿短难守。
  只是如此想着,这场婚事就如悬颈铡刀,终会以刀落收场。卢贞鱼笑着问:“大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否残忍?”
  他总以笑容示人,却忘记掩饰目中悲凉,前世往事历历在目,是卢行歧亲手将装着他的棺椁封钉。
  “世道常有,卦不算尽,一线变数,是天道无常,还是天道怜悯,只在君心。知天命而不为,不是我们卢氏作风,小鱼,未到绝境,又岂知绝处不逢生?”
  卢贞鱼畅怀大笑,眼中情绪跌宕,“那就借大哥吉言!”
  第129章 (修) 喜糖
  闫禀玉只是远房表妹身份,主桌是不能坐的,婢子领她到中间桌位置,请她坐下。
  这桌是年轻女子,大家年龄相仿,没有行礼,只是互相笑笑,当打过招呼了。
  没多久,卢行歧从桌边经过,视线对上,闫禀玉冲他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可以适应。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现在不适合表现热络。
  卢行歧便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闫禀玉在原位环顾四下,没见到少数民族装扮的客人,心想这场婚事其他流派没来人。不过能理解,毕竟交通不便,卢贞鱼也只是卢氏旁系。
  一路驰骋,午饭没吃,肚子早空了,闫禀玉敞开了享受美食。这桌她没认识的人,有心搭话的见她如此认真地吃,也就没好意思打搅了。
  席上除了闫禀玉,各位姑娘热心社交,家长里短说上不少,其中不乏讨论主家卢氏,特别是卢行歧卢庭呈这对相貌出众的兄弟。八卦嘛,最是下饭,她缓下吃食,竖起耳朵听。
  “从黎,你见到了吗?那二爷卢庭呈长了一张妖冶面皮,美得光彩夺目。”
  “美则美,但男子要这么美有何用?不若多点男子气概,身强力壮比什么都好。”
  “是呀,二爷这身子差了点,不然戎圩城的风光能叫卢行歧打马过街的享尽?”
  叫从黎的女子不无赞同,中肯道:“论天姿,二爷不比门君差,体质原因,着实可惜。”
  近旁两名女子喁喁私语,这个从姓稀少,这位从黎就是从敬家人吧,周伏道身份的有力候选人。听言语,她挺了解卢氏,闫禀玉打定心思偷听她口风。
  没成想这两姑娘点到为止,不多言主家,而是聊起当下的时兴服饰妆发。闫禀玉心机落空,失望地大吃一口龟苓膏甜品,随后有个婢子来请从黎,说是她阿爹从敬喊她。
  还真是从家人,闫禀玉眼睛一亮,从黎离座后,她也借口方便离开,悄摸跟了上去。
  这边房子有正厅二厅,因卢贞鱼府上没有长辈,他们住正房,二厅这片空置着。闫禀玉偷摸跟着从黎来到二厅天井,见到一位中年人在造景水缸旁等候,从黎上去就喊了声阿爹,两人说起话来。
  闫禀玉躲在门牌外偷听。
  “乖女,你见到卢庭呈了吧?”
  “见到了。”
  “觉得怎样?”
  “玉质君子,很是体面。”从黎挑了个她不喜的夸奖理由。
  一般这种对话,多出现在相亲局,长辈暗戳戳地安排见面,再私底下问印象,想不到哪个年代都如此。闫禀玉听从黎的意思,八成是不喜卢庭呈的。
  “那可考虑与他定亲?”
  从黎似乎听腻了,语气怪责:“阿爹,他活不长的。”
  “我知道,阿爹也没想让你给他死守,只要你生下他的子嗣,能继承拘魂幡,我们从氏的风水造诣能更上一层楼。”拘魂幡能令鬼,术士界谁人不觊觎,即便要用女儿的幸福去换,从敬也愿意。
  从黎闷闷不乐,不肯应声。
  原来是老爹劝说女儿联姻,这从敬有觊觎拘魂幡的嫌疑,身份更可疑了。闫禀玉伸长脖子,再想多听些,但很快父女俩就不欢而散,也是从敬剃头担子一头热,从黎根本不服。
  闫禀玉赶忙离开,因为要避开从敬父女,她没有循来时路,而是绕到二厅背后再拐回去。走着走着,不知道拐进哪个厅,在天井外望内,发现厅门开敞开,正中条案燃着红烛,面上摆了个托盘,托盘里有红皮书和红绳绑的头发。
  应该是婚礼仪式的一种,物品都是成双的,只是那红绳头发看着眼熟,跟之前她从卢行歧那里捡起的一样。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急切脚步,后退不能了,她直接进院,藏在大水缸后。
  在刘宅时,闫禀玉就这样躲过,有经验了,随着脚步进屋,她沿缸转身。在那人进屋之后,她一个探头,看见一身大红喜服。这是卢贞鱼的婚礼,除了他还能有谁穿大红色,她不小心闯进的是婚房。
  还是快些走吧,等会撞见人,解释不清的多尴尬。脚刚迈,新娘子柔媚的声音幽幽响起。
  “贞鱼,别……先喝交杯酒……”
  “好,娘子。”
  照理说里屋的声音传不出天井,闫禀玉记起房屋格局,里屋窗户打开的话,正对着天井侧边过去那条小径,声音确实可以那么清晰。今天不知撞的什么运,又有偷听机会,既然里面在走结婚程序,短时间也出不来,她就不急了。
  “诶!不是让你真喝酒,就用茶替代,好不容易吃药养了一个月,可别又发毛病。”
  “一杯酒而已,无碍的,长夜漫漫,我们还要共度良宵呢。”
  哎哟,好肉麻啊!昨天见卢贞鱼,看起来挺慎重持稳的性子,原来私底下这么腻歪。闫禀玉恶劣地想,他们卢氏男子估计都是这么表里不一,特产来的。
  八卦的心拖着慢腾腾的脚步,闫禀玉身子向外,耳朵还留在身后。
  “你真是……真的可以?”
  “我最近身体好些了,房中术也重修了一遍,吾妻幼闵,我要陪你到长长久久。”
  接下来就是“呜呜唔唔”夺吻的激烈气息,不行不行!不能再听了!闫禀玉小跑步出了天井,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心头砰砰乱跳。
  找到回酒席的路,行走慢下,听墙角的羞涩退去后,她上帝视角地叹气,卢贞鱼不久后逝世,这对新人的结局并不好。
  “闫姑娘。”
  闫禀玉径自思绪,忽闻声,抬头看见卢庭呈。他站在路的那头,身穿一袭半见色浮光长衫,气质若仙,手臂却抱着个粗糙的酸菜坛子。
  卢庭呈见她目光落在坛子上,很是不解,他开口解释:“贞鱼的奶嬷嬷做得一手好酸食,前些年回乡养老了,我也许久未尝过。今日她来参加婚宴,我从贞鱼那顺来的。”
  说着,还很宝贝地用手臂搂住那个粗鄙的酸菜坛子,果然是喜爱酸食。很久以前卢行歧如此形容过他的二弟,今日见了,丝毫不夸张。
  闫禀玉移步向前,“你喊我有事么?”
  卢庭呈说:“没事,只是我哥让我来寻你。”
  “他人呢?”
  “阿爹高兴喝多了酒,醉了,大哥送他回府。”
  原来如此,闫禀玉走到卢庭呈跟前,问:“那筵席散了?”
  “日暮时分,该散了。”他的回答很精简。
  闫禀玉稍微揣测,应该是酒席快散了。回到一看,多数人都走了,还剩零星几桌客人在喝酒,高谈阔论不断。
  “那我们也回府?”
  “是的。”
  闫禀玉经过空余酒桌,兴起地摞走一把饴糖。喜糖嘛,沾沾喜气。
  卢庭呈瞥见她的小动作,没吭声,等了两步。
  糖装好,闫禀玉就跟着卢庭呈踏出府门,从金龙巷回卢府。
  傍晚天,熹光朦胧,两人独自走在长巷,隔着安全的社交距离,互不言语。
  还有好长一段路,闫禀玉侧眸看眼卢庭呈,想找点话题,却冷不防看见他袖口的锈绿色污渍。
  “你左边袖口脏了。”她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