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一句话直接给众人干沉默了。
  这时候，隔壁的黄丹悦耳的声音挽救了尴尬的场面：“妈，饭做好了，快来吃吧！”
  自从大声敲门以后，黄丹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再也不抱怨吴慧芳欺负她，就算是让她干家务，她也高高兴兴的干，但是不白干，干了啥都要喊出来！
  李亚，“是哟是哟，该吃饭了。你这个好女儿真棒，会做饭，我们还得自己动手。走走走，美霞，咱做饭去。”
  “美霞，你说这吴慧芳到底是啥目的啊？她跟她家那丫头到底是个啥情况？”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既然天天来咱家那肯定还想着起房子的事儿，但是她家那丫头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唉，关于他家要移墙的事儿，你怎么想。”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厂里同意。我没意见，李亚姐你咋想？”
  “这院子当年本就是咱们移过来的，现在就算他叫我们恢复原样也不为过。主要是照他说的，就移一个一平方的地方。那哪叫房子，那真是棺材。呸呸呸，太不吉利了。我看小女孩太可怜了，以前她不吭声不说话，也确实没多少关注过她，但最近我才了解到，她也是个很棒的孩子，长得很水灵，学习成绩也挺好，听说语文考全班第一呢。而且家里大活小活，做饭洗衣，她啥都干得来呀。让这小闺女去住棺材房，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唉，姐，我能理解你，咱都是有孩子的人，见不得孩子吃苦，而且姐你还有大爱，也见不得别人家孩子吃苦。”
  “尤其是女孩子。”
  “对，本来身体就单薄些，要真是盖了那样的房子，夏天还好，过到冬天咋办呢？厂里不让再私自装暖气片，那么小的房子都生不起炉子。”
  “等那边的茄子熟了，咱就把它都摘了吧，我听说盆里也能种茄子。要不然就移到东边角去，买个盆子，跟那个无花果一样。”
  “也是，少吃两根茄子没什么，就是可怜了我这茄子藤。”
  “全毛纺厂就咱家的茄子养的最好了。三车间的老蒯还一直跟我说想买咱的茄子腾呢。不行就卖给他。赚的钱啊，咱出去下馆子。”
  “对，吴老师不是要过生日了吗？我跟方量也在商量呢。今年是吴老师40岁生日。碰到整数是应该庆祝下的。”
  “那感情好，不过咱也别太声张，就咱们小院的人加上田米高贤玉在一起吃顿饭。给吴老师唱个生日歌，唉，老吴最喜欢这些形式主义了。”
  听着两个妈妈的聊天方粼粼感慨：“看来大家都是心软的。”
  田米：“感恩借住在这么好的人家里。”
  方粼粼扬起嘴角，“感恩遇到这么好的借宿生。”
  另一边吴慧芳回到家，看到桌上已经做好了饭菜。
  “丫头，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嗓门。现在咱家几点吃饭？几点睡觉？衣服几点洗的？几点收的？别人对我们都一清二楚了。”
  “那咱们身子正不怕影子斜，知道就知道呗，有啥了不起的，咱们又没干坏事儿。”
  “丫头，你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凡事都不能做的太过，自作聪明。”
  “妈，再说一次，我叫黄丹。您是妈，您叫我丫头没问题，但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闺女骗子将来就是泼出去的水，什么家庭的一员。你有什么意义？”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现在学习成绩很好，将来就能跟田米姐姐一样成为优秀的学生，考好大学。我也能为家庭争光的。”
  “你学习再好有什么用？咱家有那条件供你读书吗？你还是尽快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就算不能让自己继续读书，我也可以继承爸爸的事业，在毛纺厂干活呀。那些东西我都记了无数遍了，随时都可以顶上。我靠我自己的双手也能挣钱养家。”
  “就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没有什么好心。我今天先把话撂在这儿了。今后能继承你爸的只有你弟。”
  “妈，你什么意思啊？已经想好了让我弟来继承我爸的工作？根本没考虑过我？”
  “要我说多少遍？你只是个女孩子，你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嫁出去，你想留在城里可以给自己找个地方住。否则就别怪我把你送回乡下去。”
  黄丹不想哭，可是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素芬阿姨走出来：“哟哟哟，慧芳你这咋吵架呢，都是一家人。”
  他们吵架的内容也尽数收到隔壁的小院里了。
  方粼粼疑惑的问田米，“田米，你说黄丹已经做过努力了，但是结果好像也并没有尽如人意。她不会……”
  “再等等，还没到时候。”田米坚定的说。
  第103章
  这段时间，隔壁老黄好像还真去了一趟乡下。
  李亚都跟着担心：“你说她不会真的去给自己闺女找收养人家了吧？要是吴慧芳真那么狠心……”
  蔡美霞：“实在不行，咱们就想办法给小女孩找个地方吧，方量，你怎么想？”
  “人吴慧芳就等着你们说这句话了呢。我没意见。”
  “就知道你没意见，咱妈也是为黄丹好。不舍得看她受委屈，但是爸您说的也对，咱们不能主动伸这个援助之手。这说到底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他们家的问题他们家自己解决。”
  “粼粼，你啥时候回来的，开学这么久了，别个都晚自习，你咋天天这么早回来！”
  “叔叔阿姨好。”田米走进小院，把书包从身上取下来，“最近班上好多同学都感冒了，大家每天从早学习到晚，免疫力都很差，我和方粼粼决定突击锻炼一个月。每天放学按时回家，按时吃饭，这点很重要！然后休息二十分钟，再跑步五公里。避免感冒影响学习。”
  方粼粼特别羡慕田米每次说谎都说的义正严辞，比真的还真。
  实际上两个人跟黄丹说好，一起回家，因为黄丹怕担心回家就被爸爸抓去乡下。
  “田米，有你的信，看是不是老家寄来的？”
  来小院送信的人是吴慧芳。
  “吴阿姨，真是我老家寄来的信，谢谢你！”
  田米收完信，见吴慧芳没走：“阿姨，还有啥事情？”
  吴慧芳：“没了没了，我就是看美霞在不在，等会过来打毛衣。”
  蔡美霞听见动静，隔着窗户喊：“在呢！来呀。”
  吴慧芳笑着说：“行，我回家拿毛线去，马上就来。”
  于是这天，织毛衣的基地又变成了方量家。
  吴卿楚和高贤玉放学都直接去图书馆了，学到快睡觉的时候才回来，就是不想受到吴慧芳干扰。
  吴军在屋里备课，李亚在一旁，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叠衣服。
  吴军：“怎么，你今天不去打毛衣？”
  李亚：“我怕我去了，就忍不住多管闲事。”
  “你想把黄丹接过来？”
  李亚：“……”
  “你是不是想小梦了？”
  李亚：“有个女儿还是好，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女儿，如果能把她要过来，我愿意养。”
  吴军：“你的思想很危险。人家有父亲也有母亲。而且十岁了，懂事了。”
  “可是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爸。”
  “那……你就去提。”
  “你答应？”
  “我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其实学校里面好多老师也在讨论她家的事情，也有人说想多一个闺女。”
  在这个年代，这种想法很普遍。
  “但是，你还在犹豫？”看到妻子跟自己聊完，也并没有舒展很多，吴军猜到她还有很多顾虑。
  “你觉得田米怎么样？”
  吴军下一大跳：“难不成你想养田米！”
  李亚慌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田米也来这里一年多了，在没认识她以前，我以为所有的小孩都跟咱们的儿女一样。什么年龄段干什么事儿，偶尔有个像方粼粼那样能立功的人，绝大部分应该都是一样的吧。我还是见识太浅了，田米刚来的时候，我以为她很平庸，知道她十五岁还上初一，我以为她很落后。后面每天每天，她在我们眼前展现的，都是非同一般的东西。跳级大会，这算是奇迹吧。然后确实厂里很多人传她的事，好像那些爆炸那样的字眼也被传的很玄乎，玄乎是玄乎，但是大家也都觉得是真的。哦对了，有个镇上的人说，田米还参加过他们镇上的一个知识竞赛，断层第一名。根本没人怀疑了。然后前几天，她出去碰到方粼粼，两个人居然又拿了一个表彰。”
  李亚的这些想法，吴军也有，他跟田米的接触其实比李亚还要多很多。在学校里，她也干了很多革新的事情，也差点让所有人以为她要透出大篓子，结果反而都是好的。包括上次，连教材里的题目都因为她而改了。
  不过，吴军也偶尔跟田米聊过，田米并不觉得那些东西是非她不可的功劳。她觉得别人也一样可以，可能别人没她幸运，没她虎，没她莽。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能一直保持优势和幸运，所以私底下的她从来不为任何荣誉改变自己。她始终维持着谦逊低调和认真。
  “吴军，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把田米当成咱家的闺女。我就是觉得吧，有时候，女孩子，也许不应该被某些东西捆绑住。人们套在女孩子身上的枷锁太多了，所以稍微有人出格一点，就会有流言蜚语。但是其实，如果真的想做一件事，就去做了，也许就冲破枷锁了。你能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你是说，不要给女孩设限？”
  “嗯，我是挺喜欢黄丹的，如果真的养了，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我也不忌惮吴慧芳给我找事儿，但是，如果黄丹不想给自己设限呢？也许，她也想有所突破呢？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不管是三岁还是十岁，还是三十岁一百岁，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人生。”
  吴军有点惊讶，也有点欣喜，他很久没有跟自己的老婆讨论过这么深刻的话题了。因为吴梦的事情，很多时候，想开启话题，却有讳莫如深。但是，今天，当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以后，他惊喜的发现，原来李亚的思想已经比他以为的前进了很多很多。
  原来这些日子，他们都在共同思考和进步。
  看吴军半天没有回应，李亚又说：“咱们的人生不也是咱们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吗，每一个重大关头，我们的选择就是我们未来的命运。你咋不说话呢？你不会……哭了吧？”
  “没有。是夫人境界高，我太骄傲了。”
  “真的？能听明白，我们彼此彼此。”
  “是，要不然怎么能做夫妻呢！”
  “这就是缘分，也是我们自己一步步选择的。所以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对吧。”
  “是，夫人就是我的命定之人，是我一步步选择出来的，能走一辈子的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就算现在马上去隔壁跟吴慧芳说收养的事儿，我也会无条件支持你。”
  李亚欣慰的冒泪花，但是她没哭，以前受了委屈她会哭，女儿走了她也会哭，但是今天不一样，她不难过，她只是感动，欣喜，往事不断地在脑海中会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原来身边人懂自己，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叫人开心了，所以，她现在只是激动，激动是会流眼泪的，但这不叫哭。
  李亚重新拿起抹布：“所以今天我不过去，我大扫除，擦擦地板擦擦柜子，还有这么多活儿，我不过去。”
  吴慧芳今天织毛衣终于有了进度：“哎，粼粼，你给阿姨看看，是不是进步了很多！”
  方粼粼：“阿姨你真棒。”方粼粼内心是极其敷衍的，但是他明白，表现出来敷衍的态度是没有意思的，所以他很认真的回答吴慧芳。“阿姨，我跟田米约好了要出去，我先走了。”
  “哎，田米。”吴慧芳看到田米从房间出来，冲着窗子喊：“快进来哟。”
  田米闻声进来：“吴阿姨，咋了？”
  “你刚不是看信了吗，有没有说兔毛的事情，最近厂里好像真的有新产品计划，是吧，美霞。”
  “嗯，是，正准备跟孩子商量这事儿呢，不过也不急，田米你要是忙学习的话……”
  方粼粼：“嗯，我跟田米去跑步。最近学校感冒的太多了，我们都不想落下学习，所以锻炼好再回来做作业。”
  田米：“嗯，阿姨我先去运动了，等我回来再说哦。”
  吴慧芳尴尬的笑笑：“嗯嗯，运动要紧，身体要紧。学习也要紧，有话咱们改天聊。”
  走出小院，方粼粼长出一口气：“哎呀，总算能自在的说话了，说真的，黄丹的事情不解决，吴阿姨成天在咱们家，我别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