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云雨无凭      更新:2025-11-04 19:40      字数:3102
  “走吧,回家,”送完了客人,魏顺的表情有点凝重,大概是和刚才聊的事情有关,他告诉徐目,“在后头院子里,你叫他一声,可别晚上把他落下了。”
  徐目无奈:“我的爷啊,你真是够操心的,他那么大的人了,长腿了,不知道自己出去?”
  魏顺:“他那德性……还是告诉一声,不然又该埋怨咱们不叫他了。”
  “行,”徐目点头,“我这就去,看看他跟不跟咱们一起走。”
  徐目还告状:“你是不知道他,刚才跟司礼监的都能聊起来。”
  魏顺没憋住笑,说:“这你还管着?随他去吧。”
  “你俩真是……俩祖宗。”
  徐目把魏顺跟张启渊放在一起埋怨了,这才转身往后边去,走着走着,他觉得自己不像是魏顺的伴当,像是他操心的老爹。
  结果在半路就碰上张启渊了,他说:“你们这地方冤魂太多,该多种些桃树,驱邪。”
  徐目干笑:“还懂风水啊渊儿爷?”
  “略懂,主要是一进来就觉得阴森,尤其是晚上,”张启渊往身后指了指,抱怨道,“我刚才说进牢里看看吧,那个守门的还不准我进。”
  徐目:“别,渊儿爷,里边地方脏,最好是别去,没什么好看的。”
  张启渊点头:“这个西缉事厂,也就你们提督的那几间房不邪性了。”
  “对,以后就去那儿坐,别再往里走了,”徐目解释,“主要是怕吓着你。”
  张启渊摇头,说:“我不害怕,就是在想……魏顺做了那么多恶事,我居然还惦记他。”
  徐目跟着走,什么都不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启渊又说:“他的家人造反被惩治了,他就反过来惩治别人吗?他和我岁数一样,但我从来没杀过人。”
  说:“我不是觉得他不好,就是觉得人真奇怪,有两个样子,还是截然相反的,你说——”
  张启渊回身,发现徐目早不见了,再抬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魏顺。
  他没穿官服,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蜜合色,束发,眼神冷冰冰的。
  张启渊倒不显得紧张,他重复刚才的话:“我说我不是觉得你不好,我——”
  “我做了那么多恶事,谢谢你还惦记我,我是个十恶不赦之徒,跟你们清白正道的世家子弟不一样,”魏顺缓缓走过来,压抑着怒气,脸上都没了血色,他低声说,“今后还是别惦记我了。”
  张启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刚才去里边逛了逛,有感而发,随口说的。”
  “实话告诉你吧,去年下雨那天,在茶坊看见你,我就心悦你了,我入夜难眠,我独自相思,”魏顺终于平静吐露了深藏在心里的这些,他道,“我是断袖,也喜欢过你,这回是真话,我用性命起誓。”
  话音落下,张启渊的心口那里,有什么正在一点点往下沉着。
  他说:“那现在……”
  魏顺:“不仅是现在,往后也没机会了。”
  张启渊:“我还想要机会,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让汪霄给我弄了欢好助兴的膏子,本来打算和你试试。”
  “你真敢啊?”魏顺发出冷冷一声笑,看着面前人的眼睛,说,“我的‘好哥哥’浑身的花柳,可能我也是呢?”
  张启渊忙去抓他的手,说:“我知道那是假的,我都知道,我不会再说了,其实我不是信,而是气不过,听见你跟他的事儿就不舒坦。”
  魏顺把手抽走,冷冷地说:“我早已经想明白了,对你就像对平常朋友,我这两个破烂地方你愿意来便来,其余的……还是算了。”
  “什么算了?”一口搀着不甘的怒气冲到张启渊的嗓子眼儿,他皱眉、拼命摇头,质问,“还什么都没有,怎么就算了?”
  魏顺:“你骗过我,我不相信你。”
  他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绕过张启渊往外走,却被他握着手腕,一把抓了回去。魏顺险些跌倒了,愤怒又平静地望向他,说:“你那不是惦记我,是想争风。”
  “不是!”张启渊凑近了争辩,眸色逐渐变暗,他道,“那天晚上在酒楼胡同里,别说你忘了。”
  魏顺:“你那是趁人之危!”
  “行,”张启渊拿他没招儿,突然笑了一声,猛地将他压在了旁边的墙上,低声道,“这次你清醒了,我没有趁人之危。”
  魏顺的腰被死死揽着,手腕被抓着,压在头顶动弹不得。他想呼吸,却没法呼吸,因为张启渊再一次冒犯了他,擅作主张地亲上他,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留。
  这回不一样了,没人喝酒,脑子清楚,温度、触感、气味都感受得到,张启渊他一点都不温柔,只顾着自己快活了,把人往死里亲。
  魏顺的脊背和手脚发麻。
  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试着挣扎,可是没用,他少时净身,长得不够剽悍,即使练过了拳脚,也不是张启渊的对手。
  好一阵子,张启渊终于缓缓地松开了他的嘴,并用动情迷乱的眼神看着他,小声说:“就今晚吧,好不好?”
  魏顺把视线移去旁边,小声道:“你放肆。”
  张启渊:“别不看我,你转过来。”
  魏顺:“我说过,我心里没你了,早就忘了你了。”
  朦胧的灯影下,魏顺心颤,缓缓转头,面容神色皆有种傲气冷冽之感,他盯着张启渊的眼睛看。
  不行,心颤得更厉害。
  一刹那,魏顺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住了,那些早早积压在心里的感觉,那些热情和憋闷,那些肖想……一下子喷发,掀动着起伏的心口,制造出紧促的、动情的呼吸。
  张启渊吻了过来,魏顺迎了上去,合上了眼睛。
  献城投降。
  他一下子顾不得其他,情难自禁,控制着那只终于挣脱的胳膊,将它放在了张启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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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目半天没等到魏顺出来,再回去,看见后边卧房的灯亮了。
  再往前走,柳儿迎面过来了。
  徐目抬抬下巴,问:“他俩在里边?”
  柳儿:“嗯,我去烧洗澡水。”
  徐目:“把小王他们几个都叫起来,一个人哪儿够啊,你知道他是谁吧?可给伺候好了。”
  柳儿:“知道。”
  夜可静了,和平时一样,又和平时不一样,徐目还是看柳儿不顺眼,忽然问他:“你给小喜子送的玉?他天天戴着显摆呢。”
  “是我送的,”柳儿倒是大大方方,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徐目抱着胳膊低笑,嘲弄他:“得了吧,就你那小心思,也就唬得住喜子这种,换了别人,看谁搭理你?”
  “我不换别人,为什么要换?”
  在西厂待得久了,见识多了,柳儿也算是长脾气了,他直瞪徐目,断定徐目不敢在此时此刻扇自己巴掌。
  “忙你的事儿去,”徐目怒了,咬牙切齿,忙指使他离开,并且提醒,“上点儿心,别打瞌睡。”
  “是,知道了。”
  柳儿都走出去几步了,徐目回过身,冲他的背影隔空踹了一脚,嘴上低骂:“牛气什么啊!个小鳖崽子!”
  柳儿出去了,院儿里安静了,徐目没什么要做,于是在门外抠着指甲打发时间。
  跟江良玉来的那回一样。
  和暖的春夜,墙那边蝲蝲蛄在叫,西厂里头一次有这样的情形——因为对魏顺来说,张启渊跟那个姓江的是不一样的。
  高高在上的西厂提督,觉得神机营的副将只是泥尘,但对这个奉国府的少爷带着仰慕;魏顺那么蔑视权贵,却曾经爱上了权贵。
  到如今,俩人已经成了两根交缠的丝线,打结绕弯,彻底地分不开了。
  徐目隐约能听见屋里的动静,却难以庆幸,也没能替魏顺高兴,因为觉得张启渊没有真心,是个薄情之人。
  哪怕只是一夜,对魏顺来说都是泥沼、是火坑。
  徐目又转念,想明白了,认为风流一次也无妨,而像是“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誓言,不是谁都给得起的。
  那些勋贵子弟个个什么样儿,徐目都见过,所以要是对张启渊有过分的期待,那也太难为老天爷了。
  蝲蝲蛄“呼噜呼噜”唱着,天气舒适,屋里吹灯了,徐目走到院外去,等着主子完事儿。
  结果琢磨着,居然没忍住笑了,因为他心里念了一句:张吉,你也有今天。
  远处屋子里,两人正在说话,说了什么?趴门上也听不见,但估计是些亲昵缱绻的。
  柳儿把热水拎到隔壁房里,只隐约听见一句。
  像是说:“……它很……吓着你了?”
  第42章
  “滚你的,老子又不是没见过什么!”
  魏顺脾气不好,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垮着脸了,嫌张启渊把自己当了雏儿,听他这么说,张启渊一下子慌了,问还见过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