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九阶花开      更新:2025-11-04 16:34      字数:3139
  毕竟在他们眼里,林襄与裴世子从小一起长大,从前她对裴世子可是中意得狠,日常提起裴世子名讳,满脸的心花怒放。
  有些事怨归怨,刺扎进心里,哪有不疼的。
  不过,他们家这位小祖宗貌似还真是缺点心肺,事过之后,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
  嗯,挺好。
  人嘛,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林轩饭毕漱了口,临回书房前,瞧见林襄微蹙着眉头还在思量着什么,卷起书册敲了她脑瓜子一下。
  “放心吧,小蟊贼入不了府门,也没那个贼胆,这可是京城,又没乱臣贼子要攻咱府门,你个小丫头担心安防做什么?”
  林襄一言难尽,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那裴六兜底,帮他保守秘密,以至于有话不能直言。
  “襄儿说得也不无道理,府上是该好好操练操练了。”容婉卿接过话音。
  “嗯,没错,业精于勤荒于嬉,不可懈怠。”林襄忙点头,对容婉卿灿然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
  然而,下一刻听到她娘接下来的话便笑不出来了。
  就听容婉卿语重心长道:“襄儿,你自幼身子弱,为娘不舍的让你练功吃苦,不过…”
  她话音一转:“不过不会些傍身功夫可不行!一只拳头大的小猫都能伤着你,昨日脖颈那道伤若是伤在脸颊该如何是好?那可就毁容了。”
  “娘,那猫比拳头可大多了。”林襄如实纠正道。
  容婉卿凉凉看她一眼,林襄很识时务地闭了嘴,左手夹了根小咸菜把自己嘴堵上——
  她并非左撇子,拜她亲娘所赐,右手尚肿着,还不能自如活动,弯不起来夹不住菜。
  “从即日起,不许再赖床,每日卯时二刻起床,随你三哥一同练功,强身健体!”
  “至少会些拳脚功夫,不至于被一只野猫欺负了。”
  林襄追悔莫及。
  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么?
  其实,林襄想实话说脖颈那道伤痕是她自己用指甲抓的,就算她再废物打不过一只猫,可她会躲呀…
  之所以把自己抓伤,无非是想为了让自己当时看起来更可怜狼狈一些,博些同情。
  但话到了嘴边,在齿间溜达了一圈又“咕嘟”一下吞了回去。
  她若胆敢如实招了,指定还得跪祠堂,右手那只猪蹄甭想消肿了。
  为了退个婚,撒泼打滚斗心眼,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她容易么。
  退婚大事未成,尚得夹着尾巴老实做人,至于早起练功…
  她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耷眉臊眼地回道:“好吧,孩儿听从娘亲教诲。”
  她娘是母老虎,不听不行。
  容婉卿看她一眼:“还有——”
  “啊?”林襄抬起头,“还有呢?”
  “还有,你最近不许出门,在家好好呆着修身养性!除了练功以外,陪你三哥读书写字,瞧瞧你写的那一手龙飞凤舞要上天的字,练不好不许出门!”
  林襄无语凝噎:“…”
  怎么还要关人禁闭呢?
  就在林襄每日下蹲劈叉被练功和写字双重折磨的时候,裴世子也没闲着,期间数次登门皆被容婉卿婉拒。
  容婉卿以林襄被野猫所伤在家中养病尚不能见客为由,没让裴远登林府的门。
  至此,林襄总算是明白母亲逼着她练功便罢了,为何还要关她“禁闭”的缘由。
  又过了数日之后,在林襄右手的伤已完全无恙,一天能抄写十几份字帖之时,得知母亲把宁信侯府送的礼单细心整理了一遍,所有东西原封不动一一退回。
  容婉卿到底也没给宁信侯府难堪,对外只道是有高人重新合了八字,两个孩子八字不合带着克性,更适合做兄妹。
  退婚便退婚,没必要闹僵伤了和气。
  容婉卿做事雷厉风行,退婚的章程过得很快,前后不过数十日的功夫,与裴府这门亲事便正式终结。
  林襄总算是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心情很平静,既没有如释重负的释然,也没有几多欢喜。
  不喜不悲。
  第16章 师父
  林子里不知是什么鸟咕咕叫着,叫声清脆。
  裴峥披着件外衣,一边喝药一边听齐明汇报情况。
  前几日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今日总算是彻底清明了。
  “那夜我追至永安大街,人忽然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几日我日日蹲守,一无所获,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查出来。”
  “还真是奇怪,那刺客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裴峥拇指按着碗盏边沿,仰脖一饮而尽。
  齐明接过空药碗,低低骂了一句:“他娘的,刚回京城就沾一身腥,竟遭此毒手,暗器所淬之毒可是七叶断魂散,真黑了他八辈祖宗的心,若让我知道背后之人是谁,非剐了他不可!”
  他话音刚落,当头被砸了一石子,接着一柄凌冽长刀打横而来。
  裴峥一掌推开齐明,劈手夺过长刀。
  一袭黑影从屋顶而下眨眼间掠至裴峥身前,凌厉掌风随之呼啸而来,在裴峥脸侧劈过,裴峥顺着劲风的力道向后仰去,挥刀之时一计扫堂腿以进为退。
  偷袭者游鱼般弹开,在身体避让的同一瞬间直取裴峥咽喉。
  落叶随戾风而过,漫天洒下,片片飞叶间,裴峥闪身绕过那咄咄逼人的招式,转身之际虚晃一刀,滴水不漏地向对方下盘攻去。
  偷袭者回旋踢腿一挡,同时扬手一抛,手中端着的一坛酒稳稳当当向裴峥飞去。
  裴峥归刀入鞘,接过酒坛仰头饮了一大口,品了品,赞道:“好酒!还是那个味道!”
  南楚的酒,出了名的烈,够劲。
  偷袭者哈哈一笑,拍了一下他肩膀:“臭小子!不错,功夫没荒废,身子也无大碍了。”
  弗玄影,江湖中人,裴峥师父。
  此人神出鬼没,行踪不定,耍得一手好刀,又当得起半个毒医,此次若非他及时出现在京城,裴峥身上的毒恐怕解不了这么快。
  弗玄影说罢回身给了齐明一拳,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小子,边陲吃风饮沙竟把你喂胖了啊,要剐了谁?小心被别人开膛破肚喽。”
  齐明赧然一笑,抓了抓头发:“师父,是壮,不是胖。”
  齐明没跟着裴峥去军营之前,细枝柳条,像个姑娘,几年时间,吹球一般壮实起来,猿臂狼腰,是条猛汉。
  裴峥把酒坛递给齐明,重新拔出那柄长刀欣赏,月光下长刀通体明净,泛着森然寒光,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怎么样,喜欢吗?送你的及冠礼。”弗玄影说,“我把你祖师爷的刀融了请南楚上好的匠师重新打造而成。”
  弗玄影并非大齐人,而是南楚人氏,十年前,萧氏过世,弗玄影云游至此,收了裴峥当徒弟,在这荒山野林中一呆就是五年,教了裴峥五年功夫。
  “祖师爷的刀?”裴峥面上露出惊愕之色,指尖细细抚过刀背,“徒儿惶恐,此礼物太过贵重。”
  “给你,你就收着,上阵杀敌得有个称手的兵器。”弗玄影目光扫过裴峥腰际佩剑,长眉一挑,“剑中看不中用,你怎么用起了剑。”
  裴峥常日里使的也是刀,至于腰际佩剑是他专程为回京而佩。
  京城的世家子弟,皆是佩剑装饰门面,佩刀太过于肃杀,既然入了京城那便入乡随俗。
  师徒三人往屋里走去。
  裴峥垂眸说:“师父,我此次回京可能暂时不回苍西军营了。”
  “啊?”齐明眼珠子睁老大,“公子,咱不是只回来看看么?还真不走了?”
  裴峥轻轻一勾脚,踢向酒坛,猛地灌了齐明几口酒,辣得他直吐舌头。
  弗玄影也有些意外:“你要走文路?科考入仕?”
  “不一定,还没考虑。”裴峥回道。
  弗玄影点点头没说什么,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走,该怎么走,自己决定。
  裴峥揉了揉眉心,几年军营打拼,如今他已挂了军职,贸然回京纯粹是一拍屁股的决定。
  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何论虚无缥缈的梦境。
  可屡次梦见林家姑娘惨死狱中像是什么预示一般,扰得他不得安宁,仿佛存在什么因果关系,提醒他林家姑娘会有难。
  为了一个荒诞的梦留在京城,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可他确实这么做了。
  三人于屋里坐下,裴峥给弗玄影倒了酒。
  弗玄影看到他卷起衣袖的小臂上露出一块没好利索的伤疤,问道:“怎么回事?”
  裴峥不在意地回道:“回京之时,途中与人交了手。”
  半个月前,裴峥回京的路上,途中路过一偏僻之地,很不巧,恰好碰见一支押送物资的镖,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一间下榻的客栈被包场了。
  裴峥与齐明二人只得和衣露宿一破道观。
  夜深人静,正值四更天熟睡之间,不知客栈究竟发生了什么,燃起了大火,待裴峥赶过去,护镖人已不见踪迹,客栈掌柜连带着小孙子皆横死店中。